大伯去世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消化,四婶去世的信息又传来。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在大伯葬礼上,我见到她,那时她坐在轮椅上,费力的慢慢吃着东西,堂妹坐在她旁边。好多年不见,我弯腰和她抱抱,寒暄几句话,她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谈她的一生,就是虚妄,我完全不熟悉,一来是我从小不在家长大,待长大就一直读书,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二来大家庭中小孩太多,自家的有时候就难顾及,更不用说别家,三来叔伯之间经常会有摩擦矛盾,自然而然的那种亲近又不太多。谈她的一生,我大约只能推想。
她什么时候嫁给我最小的叔叔,我完全没有印象,等我对她有印象时,她已经是我堂弟的妈妈。
那时他们和我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我太奶还活着,一家子生活在一起。我猜大家庭住在一起,一定会有矛盾,只是谁做出让步牺牲的问题。有矛盾时,四叔会不会护着她,不得而知。
现在想来,尽管我爷偏爱最小的孩子—我四叔,但她肯定一样也有很多的委屈,也或许,即使有委屈不满,以四叔的性格她大概也不敢表达。
外人哪能得知。
我太奶深受少子的苦,一生唯男孩得她心,我奶奶生了四个男孩后,太奶仍期望我们这一辈都是男孩。但令她失望的是,我们这一辈,一家至少三个孩子,但一家只有一个男孩。
因此,堂弟出生后,四婶一连又生了三个女孩,前两个以秘密的形式,都送给了亲戚,留下最小的这个女孩在身边养着。等堂妹大一点后,四婶高龄再次怀孕。那个时候我奶奶卧病在床,已经完全不认人,我四叔还是会骄傲对着我奶奶说,她多了一个孙子。
这生的背后,四婶的意愿有多大,这我也不得而知,但必须多要一个男孩,一定是我四叔的目标。
在小堂弟刚上初中那年,四婶突然脑梗,多翻抢救,多翻努力,康复训练后,她可以坐在轮椅上,可以说话,只是不太流利,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再之后,我几乎没有她任何消息,日子也就是那样一天天的过去。
前年小堂弟结婚,并生子,我外嫁女,距离遥远,不用回家,也没有见着。
十几年后见一面,没有想到就是永别。
对于四婶的离去,我个人谈不上有多么地悲伤,但还是凄然泪下。
这么一个人,就这样走完一生,她这一生过得还如意吗,大约没有人问过她,她也没问过自己。在农村,她们那一代人,谁不是这样过的?隐入尘埃,无声无息。
至少,在外面看来,四婶物质上还不至于窘迫。在农村,四叔的能力够强,八九十年代,先是担任村干部,因生育,村干部明升暗降不做后,倒腾养殖,倒腾种植,四叔是我们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存在。
但四婶这个人的角色一直比较模糊。尽管家中,地里的活她也不会少干一样,但家庭的一些事情上,她是否有发言权,是否有参与权、发言权,就不太清楚。
她有没有为自己活过?她有没有后悔过什么都不得而知。
大概除了我,也许没有人这么站她立场上想过这些问题。也许大家眼中她只是我四叔的配偶,她有我四叔给的体面,她完成了她这一生的社会使命,生了孩子,最后离开。连离开也是大家定义的,因为命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