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多,父亲接到表哥电话“舅,我爹没有了”。第二天,天不亮父亲就匆匆赶往表哥家。我也匆忙安排了下工作,和父亲一起回去,去见我大姑父最后一面。
大姑父是春天时候得的病,从得病到去世不足一年时间。回想他的一生让人有些感叹,那是怎样节省的一个人啊!
01
父亲在众多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而大姑是老二,自然和父亲年龄相差很大,而我和大姑的关系也谈不上深厚,毕竟她有那么多的外甥和外甥女。我又是众多中比较小的那一个,所以和大姑的关系更多的是止于亲属吧!
依然清晰地记得多年前的事情,我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吧,大年初二雪很厚,我和堂哥及堂哥的孩子们一起去大姑家走亲戚。雪大路不好,我们几个孩子在两个堂哥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可能是大姑习以为常了吧,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大姑父也只是一味地抽烟,话并不多。临走时,大姑一个人给了3元钱算是压岁钱(当时一般都是给5元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手冻得通红,握着3元钱,回来的路上都想哭。现在想来,并非是天太冷想哭,大抵是希望落空失望想哭吧!好不容易到了家,我委屈地对父母说“大姑大姑父太小气了,一点也不亲热,以后我不上她家了。”
年少的孩子衡量亲疏远近的标准很简单,只是一顿丰盛的饭菜,较多的压岁钱。而大姑大姑父就这样子成了小气的代名词,我自然也不冒着雪去她家走亲戚了。这样一晃,我竟然有十年没去过她家。
02
十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也听家人说了很多大姑家的事情。十年的时间大姑大姑父变得更老了,儿女们都不在身边,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里。
有种亲情就是血脉里相通的,虽然不见面但说起来依然觉得心里很近,会很关心。也就是2014年的春节吧,听家人说大姑因为身体不好住院了,春节才出院回家。成年人判断亲疏远近的关系更多的是靠理智和心里的感受。利用春节的假期,我去看望大姑大姑父。
去他们家的路早已变得陌生,不再是田间的小路而是改道的大路,也没有了儿时的大雪覆盖。我骑着车一路询问到了他们家。推开门的一刹那,我震惊地站住了:时间仿佛从没有在他家留下痕迹,十年的光阴改变了多少容颜,新建了多少房屋,而他家依然是我小时候脑海里存储的模样。低矮的瓦房,靠墙根的鸡圈,院墙边狭小的厕所……我走进他们房子,屋里的陈设照旧,似乎从没有添置过什么。再看他们两个,穿着和以往差不多,只是状态差了一点。
大概人老了就该念旧,想亲人了吧!这次他们没有表现出冷淡,极力想多和我说说话,询问询问情况。看着他们的状况真的不明白,他们挣得钱都去哪里了。
03
2016年春节,堂姐也从广东赶回来过年。当我和堂姐说起大姑家从未变化的情况时,她半信半疑。于是,我们大年初二早早吃完饭赶赴大姑家。
大姑父大姑他们表现得很热情,我们又说了一些照顾好自己别不舍得吃穿的话。拍了几张照片,既是对十几年未曾改变过的记忆做一纪念,也是对亲人相聚的一个留念。我给大姑拍了几张,给大姑父拍了几张,堂姐我们几个拍了几张合影。唯独忘了给大姑大姑父拍合影。这匆匆地一别却没想到成了手机里保存的大姑父的最后的照片。
04
过完春节,三四月份吧,听家人说大姑父被确诊为食道癌。听到这消息有些意外,他一个不舍得吃又不舍得穿,一辈子连房子都没盖的人怎么会得这种病?但他到底是病倒了。
接着就是不停地吃药,住院。我们九月份去看他时,他还能够从床上坐起来和我们说话。十月份去医院看他时,他在床上和我们说话。十一月份时,听表姐说他在家里情况有些好转,还能吃下去一些饭。没料到,2018年的新年第一天他竟没挨过去。
匆匆赶去他家,见到的只是地上冰凉的尸体,大姑一如以前的装束坐在床上流泪。我没有太多地悲伤,因为我看过他病中的样子: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喝一点水就会呕吐,生命全靠输液维持。早些离开或许也好。但我对他的一生有些唏嘘不已。
一辈子的省吃俭用,一辈子的操劳,似乎也没给儿女们留下什么家业,自己到头来也只是这样的结局。又不禁让人思考,人活着的意义。难道就是像大姑父一样不舍得吃不舍得穿,节俭一辈子最后却因病被饿死吗?
唉,这个节省了一辈子的人希望在天国能够活得通透一点,多让自己的生命多些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