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莠子 原创作品,如需转载请与“莠子”联系。
你们那儿立秋以后有什么风俗?在我们家乡,立秋以后喝豆沫子饭。我们管喝小米粥叫喝饭,所以豆沫子饭其实就是豆沫子粥。
其实,小时候我也没有喝过几次豆沫子饭,二三次吧,但是印象深刻,因为实在是太好喝了。之所以不能经常喝,是因为喝豆沫饭和做豆腐一样,需要磨豆子,而小磨子,不是家家都有的。我家南门邻居家有一个小磨子,直径一尺左右的那种。立秋过后,她家院里主妇们就排上了长队,每人端着一盆泡好的黄豆,提着一个小桶。在小磨眼里填上黄豆和一勺水,一手推着小磨,它就吱吱呀呀地开始转悠。黄黄的豆瓣与白花花的豆沫从两扇石磨缝里挤了出来,滴到石磨盘上,顺着沟沟,流进接好的小桶里。大约做豆沫饭是需要磨两遍的,一遍太粗,不过我觉得有点黄豆瓣倒更有嚼头。磨豆沫并不费力,也不需要多少人手,女人们一边磨着,一边家长里短地唠着嗑,常常热闹的,在街上好远都能听到。
提着半桶豆沫回家,火上浓浓的小米粥也已经煮半熟了,将白花花的豆沫缓缓地倒进锅里,让豆沫与小米一起慢慢再熬煮一会儿。拔一棵新葱,葱白葱叶切成细细的葱花,拌上香油,撒上点盐,待得粥熬到小米和黄豆已经粘稠之后,倒进锅里,一锅香咸的豆沫子饭就做好了。豆沫子饭比普通的小米粥更稠一些,有盐味,不用就菜和主食,盛上一大碗,稀里呼噜就喝下了肚。意犹未尽,再盛一碗,放慢速度,细细咂么豆香与葱香混合后特殊的香味,一小口一小口,又喝完了一碗。摸摸已经鼓鼓的肚皮,没有魄力再盛一碗,于是盛上半碗,一勺一勺地恋恋不舍地喝下去。这时,总恨自己的肚子实在太小了,肚子的容量与口舌的馋欲,太不和谐。母亲说喝豆沫子饭,可以治秋后肚胀,我总在怀疑,每次喝豆沫饭,肚子都撑成这样,真能治肚胀?该不会制肚胀吧?
豆沫饭是如此好喝,全家没有不爱喝的。平时用特四号锅煮粥,还有的剩,做豆沫饭的时候,煮上满满一特三号锅的粥,都锅底见光光。像我这种玩了一会儿,饭下去了,又想再加一点儿的,就得对着空锅惆怅。即便如此,豆沫饭也不能常做,一则耗时耗人工,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排队,再者,人家的小磨子,人家也不是天天都有闲工夫陪人来磨的。后来,聪明的主妇们想到了一个替代方法,把花生米用炒锅焙半熟,在案板上擀成碎末,吹去红皮,按照豆沫饭的做法煮成花生沫粥,一样好喝,甚至花生香还要更浓一些。花生与小米,不像豆沫与小米融合得那么亲密,我总觉得比之豆沫饭,到底还是差了一层。不过有得喝也要知足了。
立秋过后,院里梧桐树下就能盛凉了。暑假时,我午觉睡到半下午,起来穿上背心短裤,坐在石台上,凉风习习。母亲递过一只碗,一只擀面杖,碗里是焙好的花生米,我便一下下地用擀面杖捣着碗里的花生米,直到它们由完整的颗粒粒变成大米粒大小花生碎。捣的中间不时轻轻地颠一下,秋风吹过,把花生的红衣带了出来,零零散散地在我眼前铺了一地,像是落了一地桃花。
豆沫子饭是唯一一种我念念不忘,但是又自己可以做的儿时美味,因为我有豆浆机。舀上半盒黄豆,放到豆浆机里,只磨一两个回合,关了电,然后倒进正沸的小米粥中一起煮,加上香油盐葱花,出来的味道竟然和儿时记忆中的极其相似。我的女儿也非常爱喝这种粥,和我一样,每次都能多喝一碗,一样的念念不忘。不过,煮这种粥实在比把米直接扔压力锅里费事太多,我也不常做的。
有些东西,缺着点儿,时常念着点儿,有个想望头,挺好,别可劲地吃腻了,以后馋了可吃点什么呢?不过,立秋过后,总要喝上几次的,不然实在馋得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