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读古诗,读到了一句很冷门的诗句,算不上惊艳。没有李白杜甫的豪放,没有易安居士的婉约和辛弃疾的情怀。
三尺焦桐背残月,一条藜杖卓寒烟。这是一句很多人都不知道诗,却与我产生了几丝共鸣。
我姓焦,名里有一个桐,焦桐。两千多年前,东汉河南的蔡邕曾于烈火中抢救出一段尚未烧完、声音异常的梧桐木。他依据木头的长短、形状,制成一张七弦琴,声音不凡。因琴尾尚留有焦痕,就取名为“焦尾”,又称“焦桐”,是中国古代四大名琴之一。
很巧,制琴师是我的老乡,这把琴和我的名字也很贴合。
一条藜杖,则让我想起了我的太太。战争时期为了养活家人,一条手杖,一匹驴子,千山风雪撑起了家庭。对我的影响至今犹在未减退。
那时的太太喜欢古典文化,听古琴。他说取这个名字其实是有寓意的。
只是曾经尚不知“焦桐”的含义。
直到后来,我六岁那年来了大城市,开始接触一些从小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近几年,大城市的夏热得有些寒,十年多的日子不算好过。
人情往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面对无端的恶意和流言蜚语,纵使满身伤痕依旧只能自己扛着。那时也许才明白什么是家长口中的“人情世故”。只能说哪怕是学校也是宫斗剧。有时候挺累的。
记得有一年压力很大,面对接近于校园暴力的日子,内心想活着的欲望逐渐减少。偶尔也给太太写去书信。在信息时代我选择使用了旧时的方法,也算一种情怀吧。
可是当我终于可以回故乡那年噩耗传来。墓里墓外。冰冷的躯壳伴着一封给我的遗书。棱角分明的钢笔字谢啦三个字:
“好好活。”
那年恰好读了史铁生的文章,也是太太一直推荐给我读的。他说,他敬佩史铁生的精神,希望人人都能有那种活着面对一切的勇气。
我明白不能放弃,我独自一人回了深圳。暴力还在,我却看平了很多。好不容易熬到初中,熬到分班,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没想到有些人变本加厉,不肯放过。甚至,我最信任的人,投来了怀疑。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快乐一点,好好活着,好好活,我又有什么错呢。用我的清白侮辱我,骂着最恶毒最下流的语言,为什么这十年来总是恶意不断,是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吗?还是人真的有上辈子,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用我的一整个青春来弥补?仔细看来,真的是我自己的问题吗。
书桌前灯光灰暗,哭得奔溃。我发了疯的想去了很多往事,包括我的童年时光。
我想回家,很想,很想。至少在那个地方人情是暖的,呆着是舒服的,是被人在意着的。浊酒一杯家万里,那天晚上的白开水我有如发疯的饮下一杯又一杯。无色无味的水,竟品出了酒的滋味,酒的苦涩。那天我看着月光苦笑,笑得有些疯癫,心理比任何时候都要绞痛以至于连泪都落不下来了。窗外的风很凛冽,我没有穿外套,就那样坐在窗台前,望着一轮残月。
何事长向别时圆。
看着一地的残霜,太太的面孔又涌上心头,收音机里的阵阵古琴声仿佛跨越时空又至。三尺焦桐,背的非满月,而是残月。
焦桐,是大难不死的,余生音绕千古。火烧的烈刑后却传出了中华最美的绝唱。那把琴的尾出焦了,就有如月不总是圆月,更多的,是残月。
仿佛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焦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余生定有异彩。三尺焦桐背残月,背得是总不尽人意的人生。很庆幸的是名字中还有一个“梓”,那片桑梓之地永远埋藏着心里的善良与纯真,保存着我的初心。
凤行千里,非梧桐不栖。何况,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何必与蝼蚁纠缠呢,若生来便是龙凤,尽管半生如残月,月下奏起的却也是那越千年的三尺焦桐。
想着中考完回老家看看吧,村里那颗梧桐不知还在否。
感谢我的故乡,守着我的善良。桐上栖凤,则催着我成长。三尺焦桐,激励着人生。半轮残月,残缺中却也散下最绚丽的华霜。
生得中原,名若龙凤,半生如焦桐背残月。何妨?一蓑烟雨任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