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杳杳,我正要去找你呢!”王妍拍了我一下肩膀,“刚刚老王找我,说咱班有个同学回来了,这不你们宿舍还有空床铺嘛,然后安排到了你们宿舍,等你带她熟悉一下。”王妍是我们班生活委员,宿舍问题是她跟班主任商量决定的。
“没问题!就是为啥突然咱班冒出个同学?”
“我听说,她之前得了白血病,一直在家养病,应该是最近身体好了,所以回学校住了吧。”王妍解答了我的疑问。
“啊,那她还挺不幸的,我尽量照顾一下她。”命运无常,我心里有点心疼这个女孩。
“嗯嗯,而且听说她高一时候成绩很好,还在重点班,可因为这病,所以才分到了咱们班。”
……
她终于来了。
她齐耳短发,戴着一个黑框眼镜,很瘦,个子也不高,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的是她那满脸的灿烂笑容,像一朵朝气明媚的向日葵。
“大家好,我叫江鲤清。以后的日子请多多关照。”随后一朵灿烂的笑容开在她的嘴角。
她的座位在靠近门口的最前面。我有时会不经意侧头用余光瞥几眼,她上课很认真,积极地与身边的同学交流谈话,完全看不出她曾经得过白血病。
下课后,我走到她身边,“鲤清,是这样的,你宿舍安排在我们那里,我是宿舍长,等中午放学我带你去咱们宿舍。”对于这个特殊的女孩,我想尽量让自己显得亲切一点,可是话到嘴边,又变得官方起来。
“好的好的,麻烦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路杳杳,那我先走了哈。”我不知道说什么,匆匆结束了继续社交下去的念头。
“嗯嗯,中午见。”
——
中午,我带鲤清回到了宿舍,我们宿舍的同学集体帮她一起整理好床铺,江鲤清性格很令人舒服,很快就跟我们打成了一片。
“哈哈哈,我也喜欢看那个航拍中国,尤其是那个峨眉山那集,从时光流逝延伸到悠长历史,云腾雾涌,实在太美了,我高考完一定要去旅行,把中国的大好河山看个遍!”江鲤清慷慨激昂地说着,满眼都是抑制不住地激动和向往,两颗小虎牙随着她说的话一张一合,可爱极了。
“那不如咱们高考完,一起组个团,一起去呗!”我提议道。
“就这么说定啦!到那时,我还要烫个头,染个粉色的头发,闪瞎你们的眼!”陈伊握着我的手,欢快地蹦起来,说起她未来的畅想。
在这个年纪,我们都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期待,许下了独属于青春的一尘不染的承诺,至于未来有什么困苦,并不在我们的考虑之中,好似一切都欣欣向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
一个不寻常的晚上。
“舍长!舍长!鲤清说她头疼,我刚刚试了一下她额头,她好像发烧了!”
“鲤清,你感觉怎么样,难受得厉害吗?”
“我浑身难受恶心……”
听了她这话,我必须赶紧联系值班老师。“伊伊,你跟我去找值班老师,你们照顾一下鲤清。”我对我剩下的室友说道,然后就拉着陈伊飞奔到值班室。
后来,只记得那个晚上,我们一夜未眠。
江鲤清被救护车拉走了,后面的那段时间我们再也没见到她,她病情复发了。
——
五月初,离高考还剩一个月,在一节班会里,班主任老王,一脸沉郁地走了进来。
他叹了一口气,敲了敲桌子,我们抬起头来。
“同学们,有个不幸的消息。”老王顿了顿,舒了口气,继续说道“咱们班的江鲤清同学去世了,虽然她与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甚至不到一个月,但是这都是咱们班级的一份子。老师也相信,如果她还在的话,高考一定能考得很好。逝者已逝,希望同学们都能不辜负自己的生命,为自己的前程拼一把!”
老王的声音有点哽咽:“这里还有江鲤清留给我们的祝福,晓雅,你给大家念一下吧!”,老王把手机给了我们班长,上面是他跟江鲤清的聊天记录。
张晓雅念道: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你们最近复习得怎么样了?我应该是没有机会参加高考了,这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不过也没有办法嘛,命运有时候就喜欢捉弄人,但它也对我挺好的,让我认识了你们,和你们在一起的这一段时光真的很快乐,尤其是认识了我的舍友们,256这个大家庭很温暖,之前因为我的病,从来没有好好交过几个朋友,但在这个班级里,我遇到了你们,这应该是花费掉了我所有的运气吧,不过也值得。哦,对了,256的朋友们,我们的约定不要忘啦,青春只有一次啊,趁着还有时间,还年轻,想做的事情就要抓紧做啦!!!最后嘛,谢谢老师和同学们这一段时间的关心和照顾,大家都要好好复习,去往自己理想的大学。祝大家复习的都考到,考到的都会,不会的都能蒙对,高考顺利呀!再见了,我的朋友们。——你们28天的朋友. 江鲤清。”
听着听着,眼眶湿了,我很想让自己看起来坚强起来,但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还是一大珠一大珠地落在了试卷上,黑墨水糊在了卷子上。教室里一片寂静,即使和她并不熟悉,也会被这气氛感染到,周围一阵一阵的抽噎声,何况我相比于其他人,与她相处得更多呢。
生命是坚强的,也是脆弱的,它的双重属性在这个女孩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在《辛德勒名单》里有这样一句话:当你拯救了一个生命时,你就拯救了一个世界。生命是多么珍贵,它比世上任何东西都稀有,一旦生命没有了,从她个体来讲,她周围的所有联系就切断了,她的那个世界就完全消失了。而对于我们,对于她的亲人,则是生命里缺了一个或重要或不重要的曾经的人,也许时间会淡化这忧伤,也会遗忘这个人,但她至少存在过。但那些不认识她的人,却再也不会认识她了,她从未出现过他们的生命里。
被彻底遗忘才是生命的终结,有人记得你,你便是永远鲜活的,充满生机的。
也对,生命好在无意义,才能容纳我们赋予它的各种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