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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泰山，在国人心目中，不仅是一座自然的山，还是一座文化的山。

君看刀砍斧削，山石巨耸，叹造物主之鬼斧神工；鸟鸣幽涧，松涛阵阵，听大自然之无丝之乐；流水潺潺、瀑布飞奔，观山间流动无穷之画；白云红日，云海茫茫，襟抱为之一开，暂忘人间烦忧，故此山可称仙境之山，解忧之山。

又忆帝王的文治武功、封禅大典；文人墨客的题词碑刻；书法艺术荟萃的摩崖石刻；儒释道三教的圣人神仙；林林总总的民间信仰。见不识之字，遇不解之典，逢不名之仙，意欲一探究竟，故此山是文化荟萃之山，传播之山。

间或一遇山间小店，青翠欲滴的黄瓜、绿皮红瓤的西瓜、酸甜可口的西红柿、独具特色的女儿茶、清凉解暑的凉粉、大红的祈福带、祈福牌，青白相间的泰山石、勇敢的石敢当、镂刻精美的桃木剑，挂坠、晶莹剔透的玛瑙、镀金镀银的纪念币······故此山又是美食之山、工艺品之山。

路遇游客，南腔北调，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鸡皮鹤发者有之，垂髫稚子者有之，态浓意远者有之，魁伟孔武者有之。或情侣相伴，或呼朋引伴，或扶老携幼。迅疾者登山如风，迟缓者气喘吁吁。有人两手空空，腰间挎一音箱，一路行，一路歌；有人手持拐杖，一路攀，一路叹。故此山又是观世间百态之山。

噫！巍巍泰山，国泰民安！

二

      壬寅之夏，才过大暑，携幼子自烟台至泰山。先是，于家中已背诵老杜之《望岳》，逐一释之。先一日，报天将大雨，眼前浮现十八盘化为瀑布之状，甚忧，恐不能成行。

      闹钟未鸣，幼子已起，盖有心事焉。一路口罩遮面，旅途无话。高铁车速甚快，只见山河速退，丘陵飘移，不觉倏忽间已至泉城。再乘车，须臾至于泰安。见群山苍翠，云气茫茫，云流山间，魂魄意欲相随而去。

      至山脚下一天门处，见店铺林立，鳞次栉比，皆仿古之青砖黛瓦。一心登山，无心留恋，遂至于孔子登临处。

      左一石碑，刻第一山之字，右一石碑，刻登高必自之字。登高必自卑，行远必自迩。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耳。

      再行，历天阶坊，穿红门，经碑林，登万仙楼，检票，登泰山之堂。昨日大雨，初至时尚有小雨淅沥，自登山始，雨已停。听山间溪流潺潺，高处则瀑布声如雷鸣。

      初登，路平，偶有台阶，然渐行渐疲，至于壶天阁，已觉疲惫不堪，汗流浃背。所幸，一路攀登，一路饮水，背包亦渐轻。与幼子相互勉励，经药王庙、观音庙后，临路一转，终至中天门。观远处山间云雾飘荡，阳光偶泻云层之间，其景甚美。

      自正午十二时攀登始，至于中天门，耗时已近三小时。传闻，自非洲来昆仑奴之善攀山者，自山脚至于峰顶，仅需不足一小时，何其善攀者也！

      暗揣，若携子自十八盘登南天门，一则腿酸脚软，过于劳累，二则十八盘甚陡峭，过于险峻。不若乘索道以上，先登峰顶，再徐徐下山。

      饭罢，乃乘之。

      人行高空之上，见江山如画，十八盘若一天梯耳，游人如蚁，殊难分辨。同乘之客，眉头紧锁，正襟危坐，不肯下视一眼。偶有晃动颠簸，吾心亦有惧焉。如若失坠，定毫无生机。

      过南天门，至于山顶，凉风习习，远观之云，近看已化为雾霭，正如王维所云：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者也。俯视周遭，风急云动，云朵倏忽，远观群山，果皆小矣。

      山顶一侧，有夫子庙。题额为韩复渠做题，不意其隶书竟有如此境界。山间合影之处甚少，惟于夫子庙堂之前，万世师表之下合影一张，以为留念。

      自十八盘下山，两侧有铁栏杆以为扶手。因游人颇多，扶手亦颇光滑，如玉石之包浆状。无扶手处，两侧石亦半黑半白，盖皆游人之所赐也。

      人常言，上山容易下山难。吾言，上山下山皆不易也。下山时，需略侧身，脚掌方可全踩踏于石阶之上，躬身，手持扶手，方可无虞。十八盘如此陡峭，万一失足跌落，后果不堪设想。

      除陡峭外，一路无话，下龙门，过对松亭，经五大夫松，至于斩云剑。

      山间两侧摩崖石刻颇多，或楷、或行，或隶，或草，凡可拍照处，皆拍之。待返中天门，暮色已至。乃乘大巴下山。路多盘旋，转弯甚急。幼子已疲惫不堪，竟已酣眠。

      返车站，抵泉城，眠于卧铺，晨而归烟。子不欲餐，酣眠至于午后方起。

    （二十年前，亦在夏季，曾与友人共四人，夜游泰山，以观日出。夜间攀登，冷风侵袭，租军衣玩扑克以守日出。终见日出云海，大气磅礴。归，于宿舍酣眠一日。因时久而不能记旅途之情景，今日复忆，似有所印对。但记下山之时，见有售埙者。其声呜呜，如怨如诉。乃购一，以赠友人之善乐者。不知此埙尚在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