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村里的“情报员”地主婆大婶急匆匆地穿过院子,径直奔到我家。
“出事了,大华。”她虽然神色慌张,可口齿分外清楚,一听就不是她家的事。她可是个沉不住气的人。
我妈也不用问,就等着她娓娓道来,她经常制造悬念,引起下文。
“翠玉喝药了,喝药了。”她突然压低了声音,眼睛瞄了瞄院门口。
“喝药”在我们那里,就是指“农药”,因为以前只有农药是液体的,而我们大人孩子都吃的药片,那是名副其实的“吃药”。
“啊?为什么?”我妈也吃了一惊,虽然翠玉婶不是我们的邻居,但她的娘家和我家只有一墙之隔。
“唉,四赖毛找个小的,翠玉看着了,想不开了,好几年了。”
四赖毛是翠玉婶的丈夫,“四”是他的兄弟排行,“赖毛”是土话,脾气急躁,动不动就发火的意思。
地主婆大婶说到这,愤愤地捶捶自己的腿,“那个丧门,还找小的,翠玉还在医院呢,不知道能不能活,她妈在家里哭呢……”她越说越来气,索性站起来走了,空留我妈长吁短叹了好一阵。
过了几天,地主婆大婶乐颠颠地来了,不等进门就高声宣布:
“翠玉好了!”在院子就能扬起声音宣布的事,肯定是好事。地主婆大婶,把传递消息看成是一个神圣的使命。比如她起了头,后续的事件也会跟进,直到这件事完结了。有时候听话的人都忘了,她也得来郑重其事地提醒: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所以从她口中散布的消息,一定是一篇全须全尾的论文。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不多日,翠玉婶回了娘家,整个人消瘦了,本就苍白的脸雪上加霜,大眼睛里没有了光彩,见了邻居们,刚绽出个笑模样,突然又凝在脸上。
自己被绿的经历,配上笑脸就有点没心没肺,不值得同情了。她的丈夫来娘家接她,行的是三跪九叩的大礼,写得保证书,请的担保人,家人也劝,孩子小别置气了,过吧。
翠玉婶多方斟酌后回家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余生,都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