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想和做
何建文和邓辉都是文科班的,而且初中都在一起,是非常熟悉的。他们说想去喝酒,叫我和王超一起去。我不喜欢喝酒,有点犹豫。邓辉说:“是男人就去吧,现在已经不是中学生,该学着干点男人该干的事了。当然,如果不是男人,就去逛街吧,呵呵。”没办法,只好跟他们走。邓辉是一中江南派的首领,看来不是浪得虚名,简简单单几句话,已经匪气十足,很霸道,简直要把人逼死了。
“王超,听说你对叶琳一直有意思?”
王超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喜欢就去追,白菜芯芯本来就不多,别等着让猪吃了,你后悔莫及。再说,以前在中学读书,为了考大学,压抑本性,苦熬八熬的憋着,现在熬出来了,而且已经过了十八岁,成人了,不用再憋着了,就干脆来一个痛快的。”邓辉就是邓辉,几句话说的很到位,很有力,很男人。我心里刚刚淤积的一点不爽快立即散了,真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我对他的感觉一下子好了很多。
但又一想,真的这么容易吗?有句老话叫“旁观者清”,另一句老话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爱一个人,开始就像一粒种子,不经意的掉在了你的心里,很快发芽、成长,它需要光明,需要阳光雨露,需要开花结果,但是在中学,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将心封闭起来,将爱的幼苗禁锢在一团黑暗之中。在黑暗之中爱的幼苗仍会风快地生长,盘根错节,最终将心胀满,而且继续还在往外顶,达到随时都会爆炸的程度。为了不被环境所弃,不被老师、家长惩处,甚至不被深爱的人讨厌,你不得不拼命压住内心不断膨胀的爱的生命,那波涛汹涌的欲念,不让任何人知道。憋的时间久了,难免会变得精神脆弱,敏感柔嫩,在深爱的人面前战战兢兢。就像王超刚才的样子,叫他陪叶琳逛街,他都不敢去。
就像刚才的聚会,我想大家今早起床,一定像我一样,怀着一个美好的愿望,希望和同学们欢聚在古城西安,告别过去,展望未来,找到一个新的抒发同窗之宜的起点。但是,走到一起,却发现渐渐变了,不知是什么原因,是哪里不对劲,好像事情根本就无法控制,有点搭不上茬,最后只能留下一点淡淡的尴尬、遗憾、惆怅,各自散去。
想和做,到做成,之间有多少坎在等着啊。稍有不慎,可能前功尽弃,适得其反。我自问,假如某一天,我见到了魏雪,我能够很自然地和她交谈吗?到底需要怎样的铺垫、适应、耐心,然后才能自然地说话,交流彼此的想法、情感?这样一想,还真是一点底都没有。心里的失望少了一点,多了些对王超的理解和同情。事非经过不知奇,没有那种身临其境的深切体会,发表一些简单的评论,甚至武断的结论,要么是浅薄无知,要么就是隔靴搔痒,根本就没有摸着正题。目标明确,也都知道要快,要如何如何,但是具体怎么操作呢,大家都是一片空白,毫无实战经验,所以说什么都没用。
我们走进西大街侧面的一个小胡同,找了一家小店,接近中午十二点,人蛮多的。邓辉点了几个凉菜,要了一瓶白酒,平均倒在四个玻璃杯中,刚好四满杯。我不能喝酒,再三请求,才允许拿一个空玻璃杯,折出一半。白酒一开喝,大家的话就多了,再把烟点上,像模像样地做起了半生不熟的男人,心里还真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很亮堂、很得意,好像一下子长大了,真成爷们了。
一瓶白酒喝完,邓辉又要了一瓶。我第一个倒下,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迷糊了半天,才知道自己身在师大何建文的宿舍里。何建文正在和叶琳、李萌聊天。邓辉和王超斜躺在另外两张床的下铺上,还没有醒。他们听到动静,一齐转过来看我,我尴尬地笑笑,说:“不好意思,这是怎么回来的?”何建文说:“你们三个都倒了,我把你们一个一个扛进出租车里,运到这里来的。嘿嘿,今天把你们三个卖了,你们肯定不知道。”李萌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撑起来靠在墙壁上,说;“谢谢!”叶琳微笑着问道:“什么事把你们闹得,一个个醉成这样?”我笑笑,说:“好事,大家聚在一起,开心,一下就喝醉了。”
“谁说要卖我们?!”邓辉坐了起来,接着说:“借给你何建文一百个胆子,你也不敢卖我们!再说了,即使真的卖,谁又敢要?”
“不是没人敢要,是人家要了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叶琳接口说道。
“嘿嘿,我知道,我是没人要,他李禾估计也没人要,但是,王超应该有人要吧?”邓辉瞪着一对丹凤眼,盯着叶琳说道。
叶琳脸有一点红了,但马上回击道:“我看王超和李禾都会有人要的。”
“呵呵,闹了半天,寡人倒成了没人要的东西了?”
“不错,还算有点自知自明。”
第一次领教他们的嘴功,确实都是高手。何建文哈哈一笑,起来打圆场,说:“都饿了吧?大家一起去吃饭。”
李萌又给邓辉端了一杯水。何建文把王超拉起来,问他怎么样,要不要去吃饭。叶琳继续坐在桌边,突然对我一笑,小声说:“你刚才叫一个人的名字,我听见了,呵呵。”我慌忙掩饰,说:“是叫我妈吧,我刚才好像梦到她了。”叶琳嘴一撇,说:“别想耍赖!”
“叫谁啊?”何建文肯定也听到了,但故意打迷糊。
“不告诉你们。”叶琳说:“不过,我可以给李禾一个月时间考虑,如果到时候还不老实交代,我就会告诉大家。”
“王超有没有叫啊?”我赶紧转移话题。
“你别管人家,还是考虑考虑你自己的问题吧。”叶琳说话很像多年前社教工作组的味道,难道是童年的印记在作祟?
王超起来了,叶琳端了一杯水给他,问道:“怎么样,还行吗?”
王超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没事,挺好的。”
邓辉下地,走过来,说:“别酸啦,填饱肚子再继续吧。”
叶琳瞪了他一眼,说:“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一句话差点把邓辉噎死,脸红到了脖子。何建文眼疾手快,拉着邓辉出门了。我站起来,抓住王超的胳膊一起往外走。李萌收拾了一下床铺,和叶琳跟在后面。李萌说:“你真厉害,气死邓辉了。”叶琳笑笑,说:“我才不怕他呢。就往死里气他,看他能怎样。”
师大侧们正对家属区,门口街道满是做各种小吃的,我们每人来了一大碗油泼辣子扯面,叶琳和李萌各点了一小碗酸汤水饺。吃完饭,我和王超回东郊,他们一起把我们送到3路公交车站。何建文说:“以后师大是总部,你们要多向组织靠拢,有空就过来玩。”我说:“也欢迎主席和各位领导多下基层,体察民情。”说罢挤上3路车,向他们挥别而去。
到了机械学院,王超坚持要送我回纺织学院后再回宿舍休息。并排从梧桐树的影子里穿过,王超好似感慨良多,又不知如何述说。走走停停,语言断断续续,很有点词不搭意。他的意思我明白,也很感动,但苦于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给他,所以只好沉默以对。一位大概刚从舞厅里出来的学兄,擦肩而过,提着双卡收录机,里面正有一个嘶哑的男声在唱歌:
阿妹阿妹几时办嫁妆,
我急得快发狂;
今天今天你要老实讲,
我是否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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