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图书馆结缘还真有些意外。我原本不是太爱读书的人,也没有大把时间让我静下心沉入到一本书之中。总之,自认生活足够丰富,精神足够富足,我与图书馆隔着的距离不是一点点。
说起距离,单位到省图书馆步行1.2公里,散步十几分钟,午休的时候和同事倒是经常散步往这边走,只是众多散步路线中的一个方向,并无其他意义。
自从单位变故,我成了散仙,除了忙家里几位老人,我更多的时间却是在图书馆度过的,这还真是让我始料不及,自己至今仍恍惚不解。有时竟错觉自己在图书馆工作,早上开馆,我来了,和年轻孩子们在自习室“抢”座位,晚上,夜幕降临,我收拾东西,汇入下班人流的队伍。有时我又错觉,我回到了学校,每日和年轻的学生们在一起看书,写作。
嗯嗯,终于说到了关键,我来图书馆最初是为了写作。那时的写作还没在任何网络上发表,也不在手机、电脑上写。一个本,一支笔,坐在图书馆一楼的读者自修室,有时记日记,有时写影评,有时边看书边记些感兴趣的东西,记的东西都忘了,却留下了很多书写的心情和痕迹。
图书馆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宽体建筑,门前一个红色雕塑,盘旋向上,形成了通向天际的阶梯。春夏秋冬,花开花落,我为图书馆留下了各个时刻的美丽影像。
封闭的院子里有免费的停车场,和一条围绕楼体的环形道路。人们读书累了可以走出室内,在院子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放松一下双眼,或者穿着运动鞋,跑上两圈,也算脑体结合了。这个院子我非常熟悉,我一个个数过可供读者停车的车位数,我知道哪里有桃树,哪里有忍冬,哪里有美丽的丁香。也知道它侧边道路的停车位和路两旁栽种了什么树。
图书馆大楼一共六层,有一个中空的挑高大堂。一进大门,正对着是为读者办证、服务的窗口,宽大,透明的玻璃窗和一楼大厅既连通又保持距离。工作窗口的右边是一个少儿悦享空间,有一阵子,我徘徊在门外,想去看童话故事和绘本,我观察着最后发现不带孩子大人是不能去那里的,也就没唐突。
图书馆一楼的左侧有一个能装三百人的读者自修室,以前从来没进过。从前来图书馆只是到三楼图书借阅室去借书还书,从没去过别的地方。第一次进自修室是一个早上,那天图书馆刚开馆,我跟着人流排队进了一楼大厅,人流在大厅左侧楼梯间那里分了两个方向,一部分人进了楼梯间(我要是去三楼借阅室就会进那个楼梯间),还有一部分人在楼梯间门口向左拐,而且这部分人还很多,那我就想,我也跟着这些人去看看到底那边有什么吧。想想多可笑,纯纯的一个打酱油的散仙。等我跟着这些人进了这个大大的自修室之后,我也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很多人一起读书思考的空间还真是气场十足,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去图书馆其他地方了。除了借书还书去三楼,其他时候一直都在一楼自修室。
这个自修室的桌子大部分都是三人并排,六人相对坐的大桌,大家都喜欢四个人坐一桌,这样中间的座位是空着的,旁边的两个人,可以把背包,衣服放到那里,也避免了坐得太近,肢体接触造成的干扰。有的时候,我稍微晚到一会儿,诺大的屋子里竟然黑压压全是人,就连中间那个一直都是放物品的座位都坐满人了。后来我才慢慢知道了这里的行情,假期和周末是这里的人流高峰,像我这种人就应该尽量避免,因为我实在不太喜欢拥挤。
为了躲避拥挤,我才开始把我的足迹扩展到图书馆的其他房间。正如我探索世界的脚步那么缓慢是一样的,满足的时候我会停步,只有不满足的我才会跑出去,换个地方。很像那只大蜗牛吧?
现在,我可以说这个图书馆几乎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了,所有对外开放的地方我都去过了(更准确说应该是我感兴趣的地方都去过了)。一楼那个楼梯间旁边有一个无障碍服务中心,还挂了一个中国盲文图书馆黑龙江分馆的牌子。一般那里进出的都是老年人或者是聋哑人,我也去过一次。那天是手语公开课,我正在自修室没座位的苦恼之中,被夹馅夹在两个人中间,弄得我的写作思路都被卡住了。午饭过后,在一楼大厅闲逛,发现大屏幕上有一个手语课的介绍,时间正好是当天下午,我就去报了名。和一群聋哑人一起用手语交流,学手语歌,过得很愉快,大家还把我拉进了他们的群。
二楼是报刊借阅室,哦,这个地方我还真没进去过,我透过走廊的大玻璃隔断墙能看到里面大多数都是老年人看报纸,我就没进,现在越来越多是靠手机获取新闻了,很少读报了。
二楼走廊另一侧,靠近图书馆大门口那侧的窗下有一排敞开式的读者自修区。实在没地方坐,我会去那儿看会书,或写写日记。最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玻璃窗正好可以看到图书馆大门口,经常幻想着许先生能出现在那个大门口,被我抬眼正好看到。还可以视线越过杨树的树梢看着蓝天白云发呆。
二楼还有一个地方是我每日必去之处,那里有一个开水间,经常能见到三五人在门口排队等待水烧开,我会给自己带茶包或者咖啡,在芳香之中开启思绪的闸门,任飞扬的文字顺着香味流淌。
二楼开水间旁边有一个展览区,经常有书画在那里展出,我看书累了,也会走过来欣赏艺术佳作,放松一下。
三楼的中文书刊借阅室,是我第一次到图书馆的打卡之地。除了借书还书,后来我也会在那里找个座位拿起一本书就是一下午的时光。我现在对那里图书的摆放已经非常熟悉,我说不出具体的检索字母号,但我知道我喜欢的书摆在那里,每次直接走过去,就像在家一样,那种感觉真是太好了,觉得自己就是诺大书籍海洋的主人。
来图书馆成了我的日常工作,不论在江南还是在江北居住,我喜欢送许先生上班,而他工作单位距离图书馆开车5分钟就到。他去单位上班,我来图书馆报到。
图书馆的四楼和二楼的布局有点像,左手边是多功能电子阅览室,右手边靠窗摆放了两排桌椅,形成了一个敞开的读者空间。那里的公开wifi信号很好,可以蹭网,我主要是蹭座位。大玻璃窗旁边的座位向外看视线比二楼好,没有了树枝的干扰,可以更安静地和天空对话了。数码阅览室和别的房间的桌子不一样,八个扇形小桌子对在一起摆成一个岛,每个桌面上一台电脑,可以凭读者证上网,一次两个小时。
图书馆是越往楼上走越安静,五楼古籍阅览室我不去,也从来没想过去看看。六楼走廊尽头有一个萧红文学馆,我倒是去过一次,一个图书管理员,一个我,还有两三排书架,在一个六十多米的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让我不舒服,就算楼下再没座位,我也没再去。
那一阵子特别喜欢读萧红的《呼兰河传》,她以童趣的眼看故乡的人事物,写出了这篇著名的长篇小说。她就曾生活在这座城市中,在哈尔滨有她客居的旅馆,在距离我江北的家20公里外的呼兰区,有萧红故居已经作为国家的一个旅游景点。想想和这样一位文学洛神在一个城市,一片土地生活,心里还是有些不平静的。尤其是喜欢来图书馆之后,知道这里有萧红文学馆,虽不常去,但心里还是觉得离她更近了。
自从北京回来这是第二次来图书馆,上一次是还逾期的书。隔了个把月不来这里,我还真是一点陌生感没有,就像回家一样舒服。上周六去上老年大学路过这里,竟然忘了上课的事,直接把车开到图书馆大门口,到了门口又想起了上学的事,自己哑然失笑,还和一起上课的闺蜜说我得多喜欢图书馆啊,只要是路过,必会被它强大的吸引力吸引,忘了自己要去向何处。
一楼角落里的小卖店一直飘着淡淡的烤肉肠的香味,食堂餐厅的份饭依然是我的最爱,这里一切未变。我从一楼到六楼把以前所有留下我身影的地方都走了一遍,边走边写这篇散文,有时就坐在一楼保安人员的座椅,写一会抬眼看看旁边大学生组织的助老活动,有时又坐到二楼自修区的玻璃窗下,依旧期待许先生,一个电话也好。
无论我走着还是坐着,这里就像是家,是我的精神家园,在这里我无比舒服和惬意;这里又是一个堆积着厚厚的精神养料的园地,我就是一棵园子里快乐生长的小花儿;也许这里才是我真正的修仙道场,经历了两年多的修炼,我跨越岁月的苍老,跨越了人间世俗的羁绊,跨越了千山万水的路程,成了现在的小仙女,快活潇洒,恣意人间。
窗外的树叶里洒满了落日的余晖,望向大门口发呆的眼神被许先生的电话点亮,院子里那直通天际的阶梯延伸着,延伸着,一个新的世界为我打开了。
(写于2019年10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