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胤的部将甘苗在历阳击败了祖约,祖约连夜率领左右侍从几百人投奔了后赵,部将牵腾率众出城投降。
后赵的石勒十分敬重祖逖,对祖约的为人则十分鄙薄,对于北逃来投奔的祖约久久不愿接见。后来更是找了个理由将祖氏一族百余人全部在市集杀死,妇女则赐给部将为妾婢。
当初,祖逖有个胡族的奴仆叫王安,祖逖非常爱重他,对王安说:“石勒和你是同族人,你去找他吧,我也不在乎多你一个人。”然后赠给王安钱财让他去投奔了石勒。王安因为作战勇敢在后赵担任左卫将军,等到祖约被杀的时候,王安叹息说:“我怎么能让祖逖绝后呢!”于是把祖逖的一个小儿子,年方十岁的祖道重悄悄救回家藏匿起来,到石氏灭亡之后,祖道重才重新回到江南。
苏逸、苏硕、韩晃并力合攻台城,毛宝登上城墙射死几十人。韩晃在城下问毛宝:“您是毛庐江吗?”毛宝说:“正是!”韩晃说:“你以勇猛果敢闻名,为何不出城决斗!”毛宝说:“你号称是英勇善战的将领,为何不进城来决斗!”韩晃笑着退走了。
二月的时候,各路军队进攻石头,腾含重创苏逸,苏硕带领数百名骁勇士卒渡过秦淮河作战,被温峤击败斩杀,韩晃等人万分恐惧,带着部众想前往曲阿去依附张健,因为门道狭窄不便进出,士卒互相踩踏,死者上万,乱军之中,苏逸被擒获斩首。
叛军纷纷忙着逃命,慌乱之中谁也没顾得上九岁的皇帝司马衍,腾含的部将曹据第一个看见,赶紧将皇帝抱到温峤的船上。群臣见到皇帝,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叩头不止。庾亮挤开众人,跪在最前面,连连谢罪,哽咽流泪。
司马衍没有责怪他,说:“一起都过去了,你们是忠臣。”
到了第二天,庾亮又在头上涂抹泥土,到司马衍面前谢罪,并且递上了一份辞呈,大致内容是:自己犯了大罪,请求将自己免职,全家搬到深山老林里面去。司马衍派尚书拿着他亲手写的诏书来安慰庾亮说:“这是国家社稷的灾难,不是舅舅的责任。”
庾亮又上疏写了一份长长的检讨,大意是说:“祖约、苏峻做出叛逆之事,罪过都是由为臣引发,即便是将臣一寸寸地割了,也不足以向神灵谢罪,不足以平息天下人的责难。朝廷有什么道理再将臣与他人相提并论,臣又有什么脸面跻身于人前呢!陛下保全了臣的头颅也就行了,对臣还是应当抛弃不顾,让臣自生自灭,那么天下人便知道劝善罚恶的纲要了。”
晋成帝再次下诏安慰说:“苏峻今年不反,明年也会反,舅舅亲自身披铠甲,是立了大功的,怎么还说过去的错误呢!”
庾亮没有听从,一个月后,建康传来惊人的消息,庾亮不辞而别,带着全家人出海了。司马衍大惊,马上派人去追,又通知地方官堵截,终于把庾亮给劝了回来。庾亮请求到外镇效命,于是朝廷任命他为持节,都督豫州、扬州诸军事,庾亮接受了任命,去镇守芜湖。
义军进城后,投靠苏峻的西阳王、彭城王等人先后被斩杀,陶侃和任让有旧交,想为他求情免死,司马衍说:“此人杀害了我的侍中钟雅和右卫将军刘超,罪不可赦。”于是杀死了任让。
司徒王导进入石头,让人把晋元帝给他的符节拿来,陶侃揶揄他说:“苏武节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王导羞愧满面,无地自容,慌忙令人把节收起。
在曲阿的张健怀疑部将背叛自己,将他们全部杀死,率领水军从延陵准备进入吴兴,被杨烈将军王允之重创,俘虏男女一万多人。张健又和韩晃、马雄等人西奔,郗鉴派参军李闳追击,两军在平岭山相遇,李闳击败并斩杀了众人,苏峻之乱至此正式完结。
苏峻、祖约之乱对东晋的门阀士族打击很大,所以后来他们在争斗时方式有所顾忌,不敢再轻易地大动干戈,因此东晋得以免除内战达七十年之久。
此时建康的宫阙经过战乱都已经化为灰烬,温峤建议迁都豫章,三吴之地的豪杰请求定都与会稽,大家争来争去,不知道哪样为好。王导说:“孙权、刘备都说建康是帝王的宅府,古代的帝王,不因为简陋或豪华而移都,只要务本节用,还愁什么暂时的凋敝!如果不认真从事农作,那么乐土也会变成废墟。况且北方的贼寇像游魂一样,在窥伺我们的可乘之机,我们一旦表现出胆怯,跑到南越蛮荒之地,无论从声名和实际考虑,都不是好办法。现在只要保持宁静,人心自会安宁。”因此决定不再迁都。
随后,朝廷评议平定苏峻的功绩,论功行赏,陶侃加封太尉,郗鉴为司空,温峤为骠骑将军,卞壶、刘超、钟雅等人都追赐谥号。路永、匡术等都是苏峻的旧党,苏峻没有败亡时,路永等人叛离苏峻归附朝廷,王导想赏给他们官爵,温峤坚决反对,说:“路永等人都是苏峻的心腹,首先参与并导致祸乱,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过了,后来虽然觉悟改正,但不足以赎以往的罪孽,能够保全首级,已经是很大的侥幸了,怎么还能褒奖他们呢!”王导这才停止。
陶侃、温峤征讨苏峻时,发布檄文给各地官员,让他们各自领兵前来援助,湘州刺史卞敦拥兵不前,又不供给军粮,只是派督护带领了几百人跟随大军而已。等到苏峻被平定,陶侃上奏卞敦阻碍军务不赴国难,请求用槛车拘捕送交廷尉治罪,王导则认为在丧乱之后,应该表现宽宥,只是让他转任为安南将军,广州刺史,卞敦忧愁愧疚而死。
司马光评论说:庾亮以外戚的身份辅佐朝政,引发祸端,导致国破君危,自己却逃窜以求苟免;卞敦位列方镇大员,兵员和粮食都很充足,朝廷倾覆之时,却坐观胜负,人臣的罪过,哪有比这还大的!但朝廷不仅没有对他们明正典刑,反而用宠信和爵禄回报,晋室无国政可言,由此也可知晓了,应当承担这种责任的人,难道不是王导吗!
四月,忠武公温峤去世,葬在豫章,朝廷想在元帝、明帝的陵墓北边为他建造大墓,表彰他的功勋,太尉陶侃上表说:“温峤忠诚著于圣世,勋义感于人神,假如人死有知,难道会为今天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感到高兴吗?希望陛下慈爱有恩,停止移葬之事。”司马衍于是下诏听从了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