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我若修花史,列作人间第一香。
每到初夏,当阳光温柔抚摸大地时,母亲就会静静地环视小院,双手虔诚地捧着花盆,置于阳光最佳的临窗高台上。小心地将花盆左移移、右挪挪,轻轻拔除盆面上的杂草,用西餐叉松松土,将煮熟成胖胖的黄豆摁入花盆边沿,翻盖上薄薄的土面,接着用洒水壶浇灌一次透水。之后,目视着阳光下的花盆,轻快地转身,随即回荡起母亲悠悠的歌声“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童年的我,会在母亲悠悠的歌声里,依在花盆旁,静静地看着盆中的茉莉花,似乎寻找什么,又不知道寻找的是什么。
初夏时节,茉莉没有花朵,椭圆的叶片层层叠叠,阳光下似抹了油一般的碧翠欲滴。微风徐过,枝干带着叶片羞羞的忸怩几下,以肢体告诉人们过几天就会开花的。第二天的清晨,轰隆隆的雷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急急推窗而视,小院的上空雨云密布,天地混沌,刹时,阵风裹挟着雷雨迎面拍袭,院里原有的物件各自形态挪移了。用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朦胧睡眼,放眼望去,茉莉花却静静的还在原地,大风吹过瞬间,枝干便惶恐地惊颤几下,叶片上的雨水顺着叶尖,闪烁着晶亮,珍珠般串串垂落。呵!母亲慧眼选择的好位置哦。
小院西北角有一颗榆树,灰褐色树干斜斜地跨出院墙,树皮表面隆起形态各异的疙瘩,树干中段突兀粗壮,中间却凹陷成一处自然树洞,神似人的肚脐,于是便有了“肚脐榆”之称,听母亲说是外公给榆树冠之其名。春雨过后,树干会蜕皮斑驳,榆树就增加一圈年轮了。树枝托着树叶,错落有致地四面舒展着,翠绿一片,小院便掩映其中了。
夏至季节,金龟子会准时“拜访”“肚脐榆”,于是,“肚脐”里外便生动了起来,金龟子挤挤挨挨爬着,吮吸着树汁,传递出茉莉花将盛开的信息。
当晚霞舞弄天边彩裙时分,茉莉便孕育起花蕾。簇簇青细的花托上有了小白点,有的一簇三点、有的一簇五点,朗照的月光滋润着小白点逐圆渐大了……。清晨,迫不及待的我,推开房门,顿时,氤氲袅袅的茉莉花香迎面相袭。呵,茉莉花绽放了!花朵分出二层,有七瓣一朵的、有十一瓣一朵的;花瓣有着精致的皱波,围着浅绿的花蕊烂漫地舒展着,洁白的茉莉花竟然这般玲珑剔透。青翠质感的叶片,一对一对地向上努力着、仰视着托起朵朵洁白的花儿。当一缕晨曦探出,那清婉柔淑之香韵,犹若渡入仙境,真可谓:“一齐能熏一室香,炎天犹觉玉肌凉”,那纯净雅馨之清澈,置身其中,即可神清气匀,涤尽尘世杂念。
夏夜,天空碧蓝,星光点点,月光蘸着些许的暑气慢慢地渲染着,碧蓝星空便有了淡淡的朦胧。小院里,尘喧悄悄蹑踪,凉风徐徐吹拂,花香幽幽萦绕,母亲叙述起茉莉花的一段传奇。
传说,明末清初,苏州有户赵姓农家,育有三个儿子,便把耕地一分为三,都以种茶为主。那年,父亲从南方带回一捆香花苗,栽植于大儿子茶田边。香花一茬一茬地盛开,花香熏染着茶树,大儿子惊奇地发现,自己地里的茶叶带有浓郁花香,便挑着茶叶担子到苏州城里去卖茶,意想不到的是,买茶叶的人们寻香而来,这带香茶叶一会儿就卖完,且价格上扬一倍,这年大儿子卖香茶发了大财。俩弟弟得知后,无理要求哥哥均分卖香茶之钱,为此兄弟间大打出手,甚至要毁掉哥哥茶田。
乡里有位甚得尊敬老隐士——戴逵,得知此事,便召集兄弟三人道:“你们生为一母同胞,哥哥卖香茶发了财是财神菩萨进了家门,哥仨个怎么就闹的四分五裂,哪有这等蠢事?若兄弟仨一起种植香茶,不就大家都发财了吗。你们可知财神菩萨在哪里?就在这香茶里呐”。听了戴逵一席话,仨兄弟茅塞顿开,惭愧不已,表示要和睦团结,共同富裕。于是,戴逵为香花取名为“末利花”,其意,为人处事,利在末尾。多年之后,苏州香茶名闻遐迩,文人骚客为字形美,将末利花写成茉莉花,可末利之意流传至今,印烙于心。
茉莉花传说嘠止了,可末利香意却萦绕耳际,挥之不去。是哦!家兴需兄弟和睦,国旺要民族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