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看着自己的脸时你是否曾想过，如果我不长这样，我的人生会不会有所不同？
太阳也有黑点，人生总有缺陷。因此，月圆之夜，人皮交易所可以满足你身体上的任何愿望，填补你人生的缺陷，只要你的愿望足够强烈，只要你付出与所求之物的同等价值。
这是个新世界，生于这个世界的人本没有脸，只有孩子长到三岁后，才有资格获得人生的第一幅面孔，因此人皮交易所顺势而生。
人皮交易所坐落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建筑高耸入云，所内完全自动化管理，上千台仪器都是智能化运作，无需人工服务。大厅对外开放，用来收集顾客的愿望，并根据愿望种类输入至各个仪器做加密处理，等到月圆之夜，前往相应的仪器前进行交易即可。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皮交易所存在了多少年，也无人知晓建所之人是谁。
每个人一生只有一次更改面容的机会，今后若想变更面容只能通过提交愿望，购买面具的方法实现。购买面具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用身上本有的特质等价交换即可……
一
入冬，外面冷风呼啸，像魔鬼的手一样撕扯着大地。天已经黑了，街道上灯红酒绿，人烟阜盛，把这个钢筋水泥搭建起来的城市映衬的更加光怪陆离。苏哲满头大汗，从拥挤的地铁上下来，手中的笔记本电脑还没来得及关上，手忙脚乱的收拾着行装。这时电话响起，苏哲狼狈地从口袋里掏出电话夹在耳朵上，
“苏哲，我让你改的文件发到我邮箱了没有？”电话另一头的传来不怒自威的声音。
“老板，我，我正在改，马上跟您发过去！”苏哲终于把手上的东西收拾利索了，腾出一只手来拿电话。地铁站里嘈杂的人声盖住了电话另一头的声音，苏哲不得不赶紧找一处僻静的角落。
“苏哲，我让你8点准时发到我邮箱，现在几点了！”电话那头的音量明显提高了，语气中夹杂着怒火。
“对不起老板，因为今天帮同事待了一天班，就给耽误了一会儿，我现在马上给您发过去！”苏哲赶紧解释道。
“自己工作没完成还给别人带班！你这么无私，要不全公司的活都交给你吧！不能按时完成任务的话立马滚蛋！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苏哲苦笑。他来这个公司已经三年了，眼看着同一批进来的同事升职的升职，加薪的加薪，他还是原地踏步，因为不屑于溜须拍马之事，所以一直苦苦挣扎在公司的最底层，每日的工作就是帮上司改改邮件，印印资料，打打下手，业务成绩丝毫不见提高。他不明白，自己每天累死累活究竟获得了什么？自己学历不比别人低，自持能力不比别人差，怎么就没有人欣赏、提拔他呢？挫败感和自卑感油然而生。
苏哲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时电话又响了，他看都没看急忙接通，
“老板，我刚才…”
“哲啊，我是妈妈。”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问候。
“妈？有事儿吗？”苏哲失望的应和了一句。
“没事，就想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最近天儿冷了，别冻着自己了。”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温柔语气。
“行行行，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少操点心吧，没事儿的话我挂了！”苏哲脚下用力地踢着路边的石子，刚才和老板的对话还萦绕在心头，生怕有重要的电话打进来，于是便不耐烦地催促道。
“先别挂…”母亲焦急地在另一头喊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年过年还回家吗…”
“回什么家，我这边年底工作那么多！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我不在这边拼死拼活的工作，全家喝西北风啊！”苏哲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对不起对不起…”母亲那边的声音更加焦急了，连忙解释道“我知道你工作也辛苦…”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响起苏哲烦躁的声音，
“行了，没事儿了吧！没事儿我就挂了，我这边还忙着呢！”
“好好，那你快去忙吧，我不…”——“打扰你了，照顾好自己，别太累着了，我和你爸想你。”统统在听到“嘟嘟嘟”的声响后，咽回了肚子里。
苏哲挂掉电话，叹了口气，还是掏出笔记本电脑把邮件发了过去。盯着漆黑的屏幕看得见他那张颓丧的脸更加阴沉，冷风阵阵，吹起了苏哲万千愁绪，紧锁的眉头让他陷入沉思，为什么这个人是我？凭什么我要过这样的生活？这总穷酸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银雾般的月光照亮漆黑的夜空。许久，苏哲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他起身收拾好东西，脚步一点点加重，迈向通往市中心的路，远方传来午夜的钟声…
二
午夜的市中心仍旧灯火通明，银月光自觉地湮灭在了一幢幢高楼大厦中，接踵而来是这座城市真正的狂欢和高潮，以及人们永无止尽的欲望与发泄，而人皮交易所便是这城市中的另类，虽然光芒万丈，却寂静得可怕，他像独立于这城市之外的写手，只等有故事的人求助于他。
苏哲进入大厅，走进前台的仪器，扫描完愿望后，正准备离开，一个冰冷的声音刺破寂寥的大厅，
“苏哲先生请留步，恭喜您的愿望成功入驻本所第1001个月圆之夜交易基地，我们将为您提供一对一的智能化服务，根据您的请求，我们建议您移步至1813号台进行交易。”
苏哲四下环顾，有些不可思议，本以为今晚提交愿望到下个月才会有结果，没想到如今人皮交易所的办事效率如此之快。又或许是自己愿望太过强烈也说不定。总之，这是个好兆头，他的命运，就要从今晚改变！
苏哲压抑着心中的激动，登上了18层，找到了13号台，那里是一架稍显破旧的红色顶级造脸仪。苏哲脚步轻快地走过去，空气里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亲爱的苏哲先生，很高兴为您服务，根据您刚才的愿望，我们建议您购买成功属性的面具，拥有这个面具，您可以获得名誉，权利和金钱。您是否选择继续交易？”
苏哲无比激动，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当然！”
“好的，现在请您再靠近我一点，我需要对您的个体属性进行鉴别。”仪器依旧是温柔、清脆略带机械化的语气。
苏哲笑容满面，又靠近了仪器两步，
“好的，苏哲先生，您的信息我已监测完毕，鉴于您是第一次购买我们的面具，我需要向您告知交易协议以及使用说明——您这一生仅有三次机会购买面具，每次面具的购买需要您用当下监测到的个体属性等价交换。我们的面具现制作现出售，可即时佩戴。我们的面具是全仿真人皮制造，透气性强，可完美贴合脸型，高度还原您本来的面容，无佩戴痕迹。面具的厚薄程度根据您的需求制定，属性越高，面具越厚。面具可随时随地摘取佩戴，但请注意，摘下面具后您用于交换的原本属性并无法恢复。鉴于您是第一次使用面具，我们向您提供一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间每日午夜时分面具会自动隐藏，并对原肌肤进行保养护理，如若出现皮肤瘙痒、红疹等症状，请及时前往受理仪器前进行修整或更换。试用期间的售后服务均为免费。以上是您需要了解的交易内容，现已告知。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苏哲笑着回答，“没有了。”
“好的，本次您购买的成功面具需要您用真诚属性进行交换，您是否选择继续进行交易？”
苏哲怔了一下，随后又挂上了微笑，“继续交易。”
“好的，请您稍后。我们将为您制作成功面具。”
苏哲心情无比激动兴奋，他仿佛觉得机器的话都带上了愉悦的情绪。
“苏哲先生，面具已制作完成，是否选择现在佩戴？”
“现在佩戴！”苏哲激动的回答。
突然，苏哲觉得脸上袭来一阵冰凉的快感，十分的舒服，随后他感觉到他的五官在移动，却并不感觉疼痛，很快，这种感觉便消失了，只剩搅得有些麻木的皮囊。
“苏哲先生，您的面具已经成功佩戴，初试者稍感不适，若无疼痛及瘙痒感即为正常。我们本次服务到此结束，我们会永久保留您的痕迹信息，并做加密处理。如果您还满意我们的服务，请给我们打分，继续支持我们，您的打分将关系到我们每台仪器的去留，请务必慎重行使您的权利！”
“十分满意。”
“好的，感谢您对我们的支持，欢迎下次光临！”仪器甜美的声音消失在空旷的楼层，界面重新进入黑暗的世界，安静地等待下一位顾客的光临。透过漆黑荧幕，苏哲看到自己脸上自信的笑容，眉宇间不曾有过的坚定，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庞，气质却完全不一样，像是自己又不像是自己。
苏哲走出交易所大厅时，东方的天际已经浮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到来了，新的生活开始了…
三
苏哲显然不如刚才那样满心雀跃，毕竟一想到昨天老板的一席话还是让他心里发怵。但他表面上还是要假装淡定和自信，他昂首阔步地走进办公室，同事们破天荒的同他打招呼，每个人都抬头上下打量着他，冲他微笑，一时间他成了办公室的焦点，这些灼灼的目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苏哲，老板叫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苏哲正与同事安排着待会儿开会的事项，就听到楼道里传来高跟鞋声，李秘书边走边朝他看过来，“呦~今天看上去很不一样啊！化妆了吧臭小子？”带着些许挑逗的语气，“很好，状态不错！快去老板办公室吧！”只是那盛气凌人的感觉显露无疑，让苏哲感觉十分得厌恶。
都说秘书跟领导待久了就和领导融为一体了，领导不想做的、不能做的、不方便做的都让秘书代办了。如今请下属喝茶都让秘书亲自出马了吗？
“是擦了点粉，李秘书，还是您眼厉害，什么都瞒不住您！我这就去找老板。”虽然说得苏哲自己感觉尴尬癌都要犯了，心里一万个不愿可还是要赔上笑脸，如果放在以前，他应该转身就走，理都不理。可是谁让昨天挨了顿臭批，人家又是老板面前的红人呢，不得好生伺候着。哎，该来的还得来，苏哲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只是让苏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老板竟然不再计较昨晚的失误，还将会展的事情全权交于他负责。这过山车似的惊天大逆转让他有些吃不消，上一秒还担心被炒鱿鱼，这一秒就要迎接事业上的春天了！
剩下的一周，苏哲推掉了所有的应酬，每晚都住在办公室改设计方案，老板非常重视这次的会展，这关系到公司未来的前途命运。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老板派李秘书协助苏哲一起设计方案，他们一日三餐就是外卖和咖啡，忙忙碌碌地过了一周，一套完整的方案终于出炉了。苏哲胸有成竹地拿去给张总看，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又过了一周，苏哲的方案应用到了会展，此次会展轰动全市，各个领域的商业精英均到场参加，公司的股票一路飙升，很快渡过瓶颈期。
在这个看脸的时代里人们常说，脸就是你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你的第二张名片，如果我有他/她这样的一张脸，我也可以做到。这种肤浅的想法苏哲向来嗤之以鼻。可是月圆之夜的那天晚上让他知道，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通过变脸改变命运。这就像海洛因诱惑着他，让他上瘾，也可以把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那就像是一场百无一失的赌博，一个不论落魄到了怎样的境地，都可以通过赌注扭转一切的赌博，屡试不爽。
四
有人说，人的欲望就像牙膏一样，一旦被挤出来就很难再回去。
自上次会展后，苏哲名声大噪，事业可谓是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不足一个月，就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员工，一跃成为公司的市场总监。虽说，同事们表面上都羡慕不已，背地里却不知作何评价，一时间公司里兴起各种流言蜚语。苏哲白日里奔波于各个会议室，夜晚则忙于各种应酬，觥筹交错间尽显风光之态，便也很少去在意那些闲言碎语。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能力啊！”一个魅惑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李秘书慵懒的趴在苏哲的肩头，修长的手指轻触着苏哲的下唇，邪魅的笑容让苏哲有些迷离。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倾泻一地，映衬得李秘书的肩头更加雪白，薄薄的亮粉色嘴唇挑起一个很美的弧度，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清香，
“不知道你别的方面的能力怎么样？”不知为何，这样露骨还带有挑逗意味的话苏哲现在竟然也不讨厌了，通过几次工作上的合作，他觉得李秘书虽然白日里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强势模样，可是私下里也是一个狐狸精似的魅惑女子，她的一颦一笑都有摄人心魄的力量。苏哲喜欢这样妖媚的女人。
“要试试吗？”苏哲自然的勾起嘴角，笑得痞里痞气…
一场香汗淋漓的运动后，李秘书趾高气扬地说，“苏总监的能力也不过如此嘛。”
苏哲像被人当头一棒。
李秘书已经穿好衣服，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苏哲，依旧是慵懒黏糯的嗓音，“你知道公司的同事怎么说你吗？说你是被人包养了，才能这么平步青云。”李秘书笑得更加邪魅，没等苏哲开口质问便扭着腰，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别墅。
苏哲就像一头被背叛的孤狼一样,在月光下静静的握着双拳,牙齿紧咬,咬痕如盘曲的蛇一样还密布在他的脖子上宣示着刚才的欢爱。他从来没想过会败在女人的手上，更没有想过会被女人赤裸裸地羞辱。胸中的怒火仿佛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血液冲上面颊，让他感到滚烫的灼热感，他下意识伸手摘面具才发现手里空空如也。
远方响起午夜的钟声，苏哲滚烫的脸上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冰凉感，这感觉像一记电流让他瞬间清醒，他迅速抓起床上散落的衣服，冲进无边的夜色中。
五
再次来到这个熟悉的大厅，苏哲已经不像第一次时那样欢心雀跃了。他沉默地走完了所有的流程后就坐在大厅的长椅上等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其实他根本没把握今晚会像上次那样幸运，但他愿意再赌一次。突然，空旷的大厅再次响起熟悉的声音，
“亲爱的苏哲先生，您久等了，恭喜您的愿望再次入驻本所月圆之夜交易基地，我们将为您提供一对一的智能化服务，根据您的请求，我们建议您再次移步至1813号台进行交易。”
果然。听到这，苏哲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他淡定地登上18层，快速地走到了13号服务台前，这次感觉机器似乎更加小巧精致，初见人形机器的模样了，空气中传来了熟悉的清脆声，
“亲爱的苏哲先生，很高兴又见面了，这次根据您的愿望，我们为您推荐姻缘面具，这个面具可以为您带来女人，性和激情，同时，需要您用忠贞的属性等价交换，你是否选择继续交易？”
想到刚才被李秘书侮辱的场景，苏哲双眼赤红，什么忠贞，都见鬼去吧！
“继续交易！”苏哲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道。
“好的，苏哲先生。现在正在为您生成姻缘面具。这是您的第二幅面具，您还有一次购买面具的机会，请慎重使用。您现在拥有两幅面具，属性不同，可以同时配戴不相冲突，但是我们建议您单独使用，因为第二幅面具属于中厚级别，长时间佩戴面具可能会对您本来的面貌造成无法修复的损伤。”仪器的声音很轻柔，也很悦耳，像风铃一样，苏哲在想，如果它是个真人，那一定会是一位十分清纯可人的姑娘。
“苏哲先生，您的姻缘面具已经生成，是否选择现在配戴？”
“好啊。”苏哲微笑着望着荧幕，手臂撑在机器的下方，眉眼不经意地上挑，下巴微抬，“要不你帮我戴吧？”
“好的，苏哲先生，”机械化的回答让苏哲兴致全无，机器就是机器，苏哲把手臂移开，无奈地动了下嘴角，
“苏哲先生，请问您是选择双面配戴还是单面配戴？我们建议您先尝试单面配戴，双面佩戴可能会造成你五官的微型错位…”不等仪器说完，苏哲便打断，
“两个都戴！”真是啰嗦的东西。
“好的，现在为您配戴姻缘面具。”
没有之前冰凉的舒适感，这次苏哲感觉有些沉重，好像脸上涂了一千层猪油的感觉，有些油腻，有点闷热，但也没有感觉呼吸不畅或者任何疼痛的的感觉。
“苏哲先生，我们真诚地建议您每晚摘下面具进行肌肤护理，预防您的五官发生形变。”机器继续传来苦口婆心的劝诫。
“我知道了！”苏哲真的有点不耐烦了，难道我自己的皮囊我自己还不清楚吗，还需要你一直提醒我？苏哲知道每个月人皮交易所的仪器都会进行一次系统更新，没想到这次更新后的系统这么婆婆妈妈！
“我们本次服务到此结束，我们会保留您的痕迹信息并做加密处理。如果您还满意我们的服务，请给我们打分，继续支持我们，您的打分将关系到我们每台仪器的去留，请务必慎重行使您的权利。”机器再次重复早已设定好的语言。
思考了一会儿，苏哲还是决定打个高分，虽然系统有点啰嗦了，但是这初具人形的样子和清脆悦耳的声音还是深得苏哲欢欣的，比第一次对着台古老的机器让苏哲感到舒适不少，人皮交易所的服务还是很人性化的，苏哲心里想。
“感谢您的支持，期待您的下次光临。”仪器再次陷入沉睡。苏哲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面具，脸上没有任何感觉，但是手感还不错，苏哲心情好了不少。
走出电梯时，苏哲正跟客户通电话，没有看到迎面走来的姑娘，正好装个满怀，苏哲忙说抱歉。
“没关系。”一个温柔甜腻的声音勾起了苏哲尘封已久的记忆…
六
莫玉对苏哲一位难以言喻的人，她的名字从他有记忆开始就存在。他们一起长大，念同一所学校，每个人懵懂的青春都有一个暧昧不明的对象陪你走过，恰好莫玉就是苏哲的那个人。只是一场高考考散了他们，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能在异乡重逢，三十二岁的他和她相聚在朦胧的夜色中，彼此眼神碰撞，在空气中激荡起点点涟漪。他们遇见的如此奇妙，让苏哲感觉这就是人皮交易所带给他的“姻缘”。没错，他喜欢莫玉，但是仅限于肉体上的占有。莫玉察觉到苏哲的暧昧不清，只是他风流倜傥的样貌让她甘愿落入他温柔的陷阱。于是一切都自然而然的发生。他们恋爱，结婚。可是人们都说啊，恋爱是场梦，到结婚时才苏醒。
婚后，苏哲的事业一步登天，一路从市场总监晋升为副总裁。白天苏哲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对外始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好丈夫的一面，只有夜晚才是他感觉真正释放天性的时刻。灯光昏暗的酒吧里放荡的调笑声，震耳的音乐声，腻人的呻吟声都是让他兴奋的药引。台上舞女水蛇般妖娆的身段，是对平日里衣冠楚楚的他致命的诱惑。他沉沦于这种快感，这种刺激的生活让他上瘾，让他飘飘欲仙，如梦如醉。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他苏哲是十全十美的好男人，只有莫玉知道他的生活有多糜烂。
“你还知道回来啊。”听到了门锁的声音，莫玉知道是苏哲回来了，不带任何感情的一句话脱口而出。空气的酒味刺入鼻腔，让莫玉感到反胃。她缓慢地转过身看着衣衫不整的苏哲，
“这是离婚协议书，签了吧。”莫玉面无表情地把订好得纸张甩在苏哲身上。
苏哲拿起来冷笑，“没门。”然后随性地撕掉丢进纸篓里。
“想跟我离婚让我身败名裂，然后拿着我的钱远走高飞是吧，别做梦了！”苏哲咬牙切齿地说道。
“苏哲，我当初真的是太天真了。我以为结了婚你就会收敛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知悔改！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对吗？你一直把我当做一个你赚钱的工具，权力的玩物。”莫玉感到心在隐隐作痛，当初恋爱的激情已经在无数次的争吵中磨灭，取而代之的是身心的疲惫。
苏哲厌恶地回答道“当初是你死皮赖脸的要嫁给我，现在不想过了就赶紧滚！但是离婚协议书我是绝对不会签，想都不要想！”
也许人在绝望的时候除了微笑，也只有微笑了。莫玉至死才知道，她面前的苏哲已经不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今日凌晨4点，A市C区警方接到报案，在郊区的护城河中打捞出一具女尸，现已证实是Z公司的副总裁苏先生的夫人莫女士，现经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左右，死亡原因目前不详，案件具体情况还在进一步调查。我台报道。”
苏哲耳朵里嗡了一声，大脑一片空白，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小玉，死了…”小玉，死了？这，怎么可能呢…
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铃声将他的思绪生生扯了回来，他迈着艰难的步伐移动到门前，
“你好，苏哲先生，我是A市公安局重案组的梁宏，您夫人的尸体于今日凌晨于郊区的护城河内被发现，我们想向您询问一些事情，请您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苏哲木讷地点了点头把警方请进了家里。
“苏先生，请问您今日凌晨1点到3点时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
不能说在夜店啊，那他苦苦维持的正人君子形象就崩塌了，更不能说他和莫玉要离婚的事情，那会毁了他的后半辈子的，“昨天我很早就回来睡觉了。”犹豫了半晌后回答。
“那请问您是几点回的家？”警方继续询问。
“八九点的吧，我也记不清了。”苏哲强装淡定地回答道。
“苏先生，”询问的警察看出苏哲的不自在，便警惕起来，“您太太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您不担心吗？您难道没有找她吗？”
“我和我太太向来都很尊重彼此的私人空间，不会过多的询问对方的行踪，我太太平时都会跟她的朋友们约着打麻将，所以晚归是常事。”苏哲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你太太都是什么人打麻将呢？具体地点在哪里？”警方步步紧逼。
“这，我不太清楚，”苏哲已经快要喘不过来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紧张，明明他不是凶手啊。他慌张地找借口将警察打发走，“那个，警察同志，我马上有个视频会议要开，麻烦您改天再问话可以吗？我，我真有急事！”苏哲紧张地搓着手，警察锐利的目光看得他阵阵冒汗。
“好吧，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警方官方冷漠地说道，临走时警方突然注意到门口纸篓里的撕成一半的离婚协议书，刚要再进行问话，便接到无名人士的报案匆忙赶往下一个案发现场了。
送走警察后，苏哲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了沙发上，刚才他差点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可是他始终想不明白，以莫玉的性格，不会平白无故的投河自尽啊，就算他们吵得再厉害她也不会没有任何征兆的自杀。苏哲拼命地回忆昨晚的场景，确实没有异常啊，他只是记得小玉跑出去时外面天很亮…很亮？难道昨天是月圆之夜？
七
“尸体解剖的怎么样了？”法医实验室里正在解剖莫玉的尸体。
“目前可以断定死者是生前溺水死亡，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凌晨两点四十五分，死者呈现很明显的窒息性死亡的特征，并且解剖发现死者肺部有严重的水肿、气肿，死者的鼻腔至支气管内有大量泥沙，一会儿把这一小袋儿我从死者鼻腔提出来的泥沙送去物证科做化验。只是…我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让我一直困惑不解，”
“什么？”
“你观察一下面部，一般溺死者的皮肤都是苍白毫无血色的，你看她的面部皮肤如此红润，根本不像已死之人，你再摸一下她面部的温度…”解剖尸体的法医眉头紧锁
“怎么会怎么高？”另一位医生惊讶的喊到，“这不可能，死者的体表温度不可能达到这个温度。这是怎么回事？”
“死者是在凌晨两点四十五分溺水身亡，我们凌晨四点打捞上来尸体，我当时就在现场，我对她进行体表检查时根本没有发现她结膜存在淤血，口鼻仅有非常少量的泡沫，轻轻一抹就没了，这在法医病理学上根本不可能存在啊，怎么会这样呢？”两位医生又对莫玉的面部进行了一番细致的检查，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突然他们像同时想到什么一样，对视一眼，立刻皱起了眉头，
“快，用三维颅面鉴定复原面貌！”其中一位医生喊到。
“嘀嘀嘀，无法识别五官！”在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后系统再次报错。两位医生眼睛中充满了恐惧……
——三个月后——
自从莫玉死后，苏哲的办公桌上一直立着他和莫玉的结婚照，每天上班的第一句话就是“早安，老婆。”下班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想你，老婆。”外人既心疼又感慨苏哲的专一痴情，人人都觉得莫玉此生得此一人也算没有白活，人都走了还有这么痴情的老公为她从一而终。而现在只有苏哲自己知道夜幕降临时，他过得是怎样纸醉金迷的放浪日子。
一天晚上，刚云雨一番后，电话响了，是母亲打来的，苏哲对着旁边脸带潮晕的女人做个安静地手势，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怎么了？”苏哲尽力稳住气息。
“小哲啊，你多会儿带着小玉回家来看看我们啊？我和你爸都很想你们。”电话那头母亲有些埋怨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哲听到莫玉的名字，心颤抖了一下，想说什么却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他闭上有些湿润的眼睛，轻咳一声，“妈，我们这边工作挺忙的，最近回不去了，等今年过年我们再回去看你和爸吧。”
“好，好，今年过年带小玉回来啊！”老太太在电话那头高兴地像个孩子，“还有，哲啊，我看人家王老太太都抱俩孙子了，你和小玉赶紧啊，我和你爸都留着一口气为得什么啊！”
“行了妈，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挂了。”苏哲匆匆挂掉电话，他怕再说下去颤抖的声音会暴露他内心的不安和愧疚。
“你妈啊？这才几月份啊，就想着让你回家过年了？这老太太也太着急了吧，想你想疯了？”躺在苏哲身旁的女子，一边意态悠闲地拨弄着手上的戒指，一边笑着说道。
那张狐媚的脸和黏腻的声音突然让苏哲感到极度厌恶，“骚够了就拿上钱滚蛋！”苏哲一脚把女人踢下床。女人不明所以，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哭的梨花带雨地跑出了房间。
夜又重回安静。窗外银玉盘似的月光给偌大的房间蒙上了一层蓝色的薄纱，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忧郁而落寞。苏哲心中空荡荡地，偌大的房间里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他还活着，可是为什么毫无感觉呢？仿佛似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突然，苏哲抱头痛哭，他感觉自己好失败，即使有钱有权有地位又如何呢，在他最孤单无助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陪伴。即使游戏花丛又如何呢，他连一个像样的家都没有。他成功了，他也玩过各种各样的女人了，可是他感觉不到幸福，他不幸福。越是沉醉于声色犬马的生活里，他越是感觉到自己的可悲和憔悴。
人呐，总是欲求不满的物种，是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不会满意的生物。
午夜的钟声不知疲倦的再次敲响，苏哲擦干眼泪，穿好西装，打好领结，整理好仪容，准备奔赴人生的最后一场赌博！
八
这个自然界是遵循能量守恒定律的，你想要从一处获得某样东西，就要用等量的物质作为交换，要知道，你得到的和你失去的永远是等价值的，唯有这样才符合自然规律，宇宙才能正常运转，生物才能繁衍不息，社会才能不断进步。
苏哲闯入人皮交易所的大厅，对着里面的机器疯狂地大喊，“我要许愿！我要幸福！我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亲爱的苏哲先生，我们终于等到您了，”永远是是不急不缓的声音，“您强烈的愿望将我们从黑暗的世界里召唤回来，我们愿为您提供我们第1001个月圆之夜最后一次一对一的智能化服务，请您直接前往1813号台”
苏哲横冲直撞的登上通往18层的电梯，找到那台熟悉的13号服务台，
“我什么交易内容都不要听，我什么条件都答应，快满足我的愿望吧！”苏哲像一头流着口水饥渴难耐的兽，叫嚣着掠夺食物。
“好的苏哲先生，这是您在此处购买的第三副面具，您此生的购买余额已全部用完。您现在已经成为我们人皮交易所的VIP会员，会员享有永久配戴面具的权利，现在为您配戴幸福面具。交易条件是——您余下的寿命。”
苏哲极度癫狂的笑声充斥在整栋大厦里，他体会到了世界上最幸福的感觉，他叫喊着冲出大楼，深夜的街道上回荡着他疯狂的笑声…
九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插播一条新闻，今日凌晨四点，警方接到报案，在南环路的高架桥上发现一具男尸，目前死者身份不详。现南环路已全面封锁，请广大司机朋友们注意绕行。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我台会持续跟踪报道。”
案发现场已经被封锁，现场勘查人员正在采集物证，尸体旁边蹲着两位法医，面色凝重，死者大概三十岁上下，整张脸皮脱落一半垂挂在半边脸上，血肉模糊。
年轻的医生想要伸手去扯掉一些皮肤拿回实验室化验，却发现无论怎么撕扯那半张脸皮都无动于衷，仿佛嵌入骨髓一般。
“先把尸体带回实验室作面部复原处理吧。”另一位年纪稍长的眉头紧锁，对旁边还在用力扯着脸皮的年轻法医说到。
封锁线外围已经熙熙攘攘地围了很多群众，都在窃窃私语的谈论着里面的情况，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一个看起来兴奋又好奇的大妈问她身边的姑娘，
“里面死了一个人。”姑娘回答道。
“哎呦，真可怕，怎么好端端的死人了呦！”大妈夸张的表情把姑娘逗笑了，发出了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
——法医解剖实验室——
“无法复原！”仪器发出警报，
“不可能啊，难道系统该升级了？”操作员一头雾水。
“古医生，可能是死者的五官检测不到，无法进行面部复原。”
被称作古医生的人双臂交叉，面色凝重，“这具尸体也无法识别到五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医生，刚才鉴定科那边送过来DNA检测结果了，是上市公司Z集团的副总裁，苏哲。”实验室里陷入沉寂…
尾声
公司的同事们都在计划着年底放假去哪里玩，
“我听说苏总去意大利旅行了，有钱就是幸福啊，随时可以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一个女生感慨到，
“就是啊，你看苏总帅气又多金，我们公司多少小姑娘为他着迷啊，男人啊，就该活得像苏总这样才叫人生赢家啊，真幸福！”另一个女生也赞叹道。
“这有什么的呀，还不是脸好看，我要有他那张脸我也能跟他一样。”一个眼镜男一脸不屑地表情。
女生们集体给了他一个白眼，一群人说说笑笑到了下班的时间。
这天雪下的很大，一群人在市中心的街头分手后各自回家，眼镜男路过人皮交易所时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大楼直插云霄，一眼望不见顶。虽然市中心高楼大厦林立，每日熙熙攘攘的，可是他从小就生活在这座城市，从他有记忆开始，从这条街道上见过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真是诡异的很！
眼镜男心里正嘀咕着，突然看到大厅里闪现一则通告“1813号已完成最终升级，现在可以执行VIP客户的终极愿望。”
——大年三十——
“老伴儿啊，咱们先坐院子里等一会儿吧，可能儿子和儿媳妇还在路上呢。”一位慈祥的老太太正要搀着他老伴一瘸一拐地走向院子，这时候屋里的电话响了，
“喂，哪位呀？”老太太接起电话。
“你好，您的儿子和儿媳妇我已经平安送到，请您到门口来迎接吧”电话另一头是清脆悦耳的声音，
老太太一听是儿子儿媳妇来了，喜出望外，一瘸一拐的搀着老伴儿赶紧往院子里走过去…
外面的雪下的很大，远处可以看到一位身着鲜红色长裙的倩影笔直地伫立在皑皑白雪中，在嘈杂的鞭炮声中，女子手里拿着两幅裱好的面具，面带微笑地朝一扇门走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人皮交易所暂停营业，所内的仪器设备刚进行完一轮系统升级，正在进行试音测试，
“欢迎来到人皮交易所，这是一个绝对公正的地方，只要你愿意付出与所求的同等价值，我们就可以为你打造专属你的皮相。您的愿望是滋养我们的源泉，满足您的愿望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您愿意和我们做一场等价的交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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