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渊

梅雨时节的江南总是蒙着层灰纱，我握着手机站在老宅门口，指腹摩挲着短信里“青鸾镜现世”五个字。锈迹斑斑的铜锁应声而落，潮湿的霉味混着檀木香气扑面而来，记忆里外婆佝偻着背擦拭铜镜的身影突然鲜活起来。

阁楼的樟木箱在第三声吱呀中打开，裹着蓝印花布的铜镜泛着冷光。镜面蒙着层薄雾般的铜绿，却隐约映出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正对着我盈盈浅笑。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只剩自己苍白的脸。

“这是能照见前世的镜子。”外婆临终前攥着我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我腕骨，“千万别让它照到活人。”此刻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文物贩子老周发来消息：“定金已打，明晚交货。”

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时，铜镜突然发出细微嗡鸣。镜中雾气翻涌，渐渐显出个古色古香的庭院。穿襦裙的女子正在梳妆，发间银步摇突然断裂，她踉跄着摔倒，后脑重重磕在青铜烛台上。鲜血顺着镜面蜿蜒而下，在现实中凝成一道暗红的痕迹。

我惊恐后退，后腰撞上八仙桌。供在桌上的瓷瓶轰然坠地，露出夹层里泛黄的信笺。字迹是外婆的：“青鸾镜每现世一次，必索一命。1943年，镜中女子便是我......”

楼下传来脚步声，老周的声音混着酒气：“小丫头，验货了。”我慌忙将铜镜塞进背包，却在转身时听见布料撕裂声——背包拉链勾住镜缘，镜面毫无征兆地碎裂成蛛网。

千万片碎镜中，无数个我与无数个穿襦裙的女子重叠。老周的惨叫从身后传来，我机械地回头，看见他脖颈浮现出细密血痕，如同被无数锋利镜片同时割裂。月光穿过破碎的镜面，在墙上投下诡谲的光斑，拼出半阙残诗：“青鸾一舞魂归处，照见千年轮回苦。”

冷汗浸透后背，我终于明白外婆临终的恐惧。这面镜子根本不是古董，而是囚禁着无数冤魂的牢笼，而我，恐怕早已是下一个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