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话•魇

乌云密密麻麻的散布在天空,街道两旁的商店里亮起了灯光,路灯也打开了。

起雾了,浓浓的雾气遮挡住了灯光,看不真切身旁的事物和脚下的路,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是如此的寂静而又诡异。

突然吹来了一阵大风,我赶紧梳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加快了走向店里的脚步

一进门,便看见老板娘正站在木梯上翻箱倒柜的寻找着什么。

“姐姐,你找什么呢?”我赶紧过去帮她扶着梯子。

老板娘的年纪只比我大几岁,为了以示亲近,平日里都是喊她姐姐。

姐姐回头看了我一眼,神情有些着急和惶恐:“它要来了,我在找灯。”

“灯?什么灯?我帮你一起找找?”我好奇的问道,姐姐并没有搭理我,而是继续不停的翻找着。

我这才注意到了店里的黑暗,又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平日里店里用得都是瓦数很大的白炽灯,每次打开的时候都亮得刺眼,今儿个不知怎么了,明明开着灯,眼前还是黑蒙蒙的一片儿,仿佛有十几层黑色的布笼罩在了灯上。

“是该换了吧?估计用久了不好了。”我琢磨着。

等等!我猛地想起一个问题!姐姐刚才说“它”?“它”是谁?!

“姐,你说的它是……?!人呢?!”我正要向姐姐询问时,却惊讶地发现梯子上早就没了人影!

“姐?姐?姐?姐姐?”奇怪,刚刚还在这的,哪去了这是?

在店里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影,我打算去店外看看。刚跨出店门,便看到刚才还寂静无声的街道突然间兵荒马乱了起来。

“跑啊!它来了!快跑啊!”我听见有人凄厉地喊道。

街道上瞬间布满了四处逃窜的人,脚步声,叫喊声,婴儿的啼哭声,一股脑的全充入我的耳中,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人群推回了店里。

“什么情况?”我一脸莫名其妙的问道。

“嘘。”有人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我被人群推搡着躲进了角落,进来的所有人都紧紧地挨在一起,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我更加莫名其妙了,四处张望着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也被人一把将我的头按了下去。

气氛瞬间又诡异的安静了起来,我开始莫名的觉得害怕,于是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蹲了下来双手抱头,闭上了眼睛。

霎那间,一阵冷风吹了进来,那种冷不似冬天的寒冷,而是一种阴冷,透彻骨髓!

“它来了。”我听见身旁有人小声的自语着。即使他极力的抑制着,我还是透过相触的肢体感觉到了他不停颤抖的身体。

也许是风太过阴冷,又也许是所处的环境太过诡异和压抑,我也不由自主地把心提了起来,开始发抖。

“呼。”有东西在我耳边吹了口气!那气息的阴冷感比刚才吹进来的风更甚!我知道,他们说的它来了!而且此刻,它就在我身后!

我的呼吸都快停止了!紧张!害怕!肾上腺素在此刻极速飙升!我拼命地压抑着自己!不停地抑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啊!”突然一声惨叫响起,我能感觉到刚才还在我身旁颤抖的人不见了!就这一瞬间,我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本能睁开了眼睛!

“不能看!不能看!不能看!不能动!不能动!不能动!”我在心里不停的默念着,硬生生地将这股本能压了下去!

人处在一个极度安静的环境中,即使闭上了眼睛,对周围事物的感知能力也不会有丝毫的减少,甚至还会更加地灵敏!

所以哪怕再也没有惨叫声响起,我还是能感觉到周围的人在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而原本很多人挤在一起显得逼仄的空间,霎时间变得空旷了起来。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那股阴冷感消散了许多,我悄悄松了口气,正猜想着它或许走了?我可以睁眼了?

姐姐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带着往日里温柔地笑意跟我们说:“它走了,都睁开眼睛吧,抬起头,没事的,真的走了。”

“姐?姐姐?她回来了?”我心里一喜,提着的心也安定了下来,睁开眼睛正要抬头去看她。

猛地!一只手将我的头迅速按了下去,我还来不及反应,便看到手的主人瞬间从我身旁消失了!

“假的!假的!假的!我艹!!!这他妈的什么东西!还会学人说话!”我在心里将那东西全家老小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了个遍!可是恐惧感却并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强烈!我开始不停地想一些有的没的来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我想到了那双手的主人,按照手的大小和力度来看,应该是个男人,但是他,为什么要救我?

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救我!按照他对这个东西的了解,他肯定能活下去的!

我开始自责,为了救我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害得人家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而我甚至都来不及看到他的长相!都不知道他是谁!

还有姐姐!这东西会学姐姐讲话,那说明,姐姐也……我不敢再想下去,心里泛起一阵阵地酸楚!

又惧又怒!我却又无可奈何!连这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的恐惧早已到了极点,随着时间一点儿点儿的过去,我感到自己对于眼前的情况已经麻木!

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自己将要老死在这,那股阴冷感终于褪去,阳光从门外透了进来,驱散了刚才的黑暗和恐惧,也洒在了我的身上,带来一阵阵地暖意。

“活下来了。”有个充满劫后余生的喜悦的声音响起。

我也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四周,没有血迹,也没有几个人了。刚才还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人群,如今,只剩了零星的几个人正惊魂未定的蹲在原地。

我没有起身,还是蹲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店外阳光,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走出店门,早先阴冷死寂的街道,现在已被阳光唤醒,重新散发着生机,那些活下来的人们三三两两地相拥着喜极而泣。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有一种大梦一场过后的荒凉感。我还是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它还会来。

“是魇”。身旁有人说话,我侧过头看向他,这是一个清秀的男人,与其他惊魂未定的人不同,他仿佛特别的淡定,甚至还冲我笑了笑。

“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恶鬼,民间有九魔一魇的说法,意思是世上能生成九个魔,也不一定形成一个魇,而九个魔的凶厉,也比不上一个魇。”

“啊,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张零。”

“张零?名字真奇怪。”

“我母亲是一个很随意的人,所以我的名字也就很随意了。”

我无所谓的点点头,并不想再搭话,抬起脚就想往外走。

“等等”。他叫住我:“我是受人相托过来寻你的,你该回去了。”

我?我向他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并不理解他的意思。

“魇爱食人,不过它有个特殊的癖好,喜欢在吃东西之前,用噩梦困住“食物”的魂魄,它喜欢看到这些“食物”恐惧的表情。玩腻了,再把他们吃了。”

“你的意思是,我是马上要被它吃的那一个?刚才的一切,是它用来吓着我玩的?”

张零点点头:“走吧,该走了,带你回去,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带我回去?你怎么进来的?还有,谁让你来救我的?”我充满戒备的问道,谁知道他是不是那个什么魇鬼的另一个把戏!

张零笑了:“我怎么进来的,自然有我的方式,这你就不用管了,来找我帮忙的人,刚才被那只魇吃了,我记得,他好像叫什么驺沅来着,好像是吧?”

驺沅!我心里一惊!我自然认识他,那是我相爱了十年,最后却分了手的前男友!我同他从十几岁就相识,懵懵懂懂的在一起度过了十年的时间,这十年间,我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最后不可调和的地步,两个人就分开了。

我还记得,当时分手的时候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还撕破了脸皮,十年的情分,在那个时候瞬间土崩瓦解,一点儿也不剩!我还因此想不开寻了死,割腕了,被赶回来的室友发现,送进了医院,这才保了条命,至此也看淡了许多,不再过分纠结过去,两个人如今,也算是各自安好吧!

只是现在,谁能告诉我眼前究竟什么情况?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成了魇鬼的口中食,驺沅又是为什么会来救我?而且,刚才他……

刚才他……这么说,刚才为了救我而死了的男人,是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是心里酸疼酸疼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张零严肃道:“你身上的阴气本就比普通人重些,又加上那次寻死,失了许多血气,这才被魇鬼盯上,你已经昏睡半年了,他来求我救你,可这是魇鬼,哪怕是我再有通天的本事,也绝做不到在它口中夺食,唯一的办法,便是一命换一命,它吃饱了,自然不会计较刚才吃的是不是同一个食物。”

“我……”我哭着哽咽道:“他,他怎么会这么傻!谁让他来的!关他什么事啊他就来!谁需要他多管闲事啊!我……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他!”

张零看着我,摊开了手表示无奈,又摇了摇头,叹道:“果然情之一事,最为害人,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走吧。”张零过来拉我。我侧身一步,避过了他伸过来的手。

"真的很抱歉,你的这单生意,可能做不成了。或许你不会懂,但我的爱绝不会比他少,既然是我惹出来的事,就应该,我来负责。”

我转身向后跑了几步,乌云又开始布满了天空,街道又开始诡异的寂静了起来,街道两旁的灯光也亮了起来,风很大,我理顺了头发,裹紧了衣服,快步向店里走去……

世间有一厉鬼,名为魇,性格古怪且凶残,喜食人,善织凶梦,好将被食人之魂投入其所织之梦,不停循环往复。

张零舔了舔嘴角眯起眼睛笑了:“痴情人难得,也最为美味,本来以为这次只有一个,没想到竟然还送了一个。看在你们给我送好吃的份上,就让你们多相处一会儿吧,今天就不抹掉你的记忆了。”

看着身旁的灯光,张零皱起了眉头,这些光真是讨厌,抬手在空中扬了一下,霎时间浓雾乍起,挡住了所有的光线。

张零转过身,随意哼了一首不知名的小调,悠然的踱着步子走了。而他的背后是突然兵荒马乱起来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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