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林冬水
这个时代一直在淘汰一些东西,以至于很多我心爱的事物需要到记忆里去寻找。 就比如说我本人一直仰慕的端庄女子,从我诞生到现在的十九年来只遇到过八位,大概是因为我接触的女性实在不多吧,又或者如前面所说被这个时代给遗忘了。
这八位中有四位是我的同学,三位是我喜爱的姑娘,一位是我工作的同事。 四位同学我就不说了,大家可以试着对号入座。还是先说说我喜欢的姑娘吧,由于时间分段较为久远,我就挑最近一位细说吧。
那位姑娘叫徐晓曦,惠阳高级中学的一名女学生,悲哀的是这点信息是我花三个月才得到的,遇到我喜欢的女孩子时我总是会捉襟见肘,也是实属无奈。那时候我在马安镇一间个人工作室工作,也相当于半个上班族吧,自由自在还能自己买菜做菜磨练厨艺。
回到正题,初次见到那个姑娘时是在公车起步站,那时候我正跟我同事在小卖铺外边的桌子上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谈笑着生活上的一些事情,小卖铺与车站大概十来米距离,而我向来不安分的眼睛却在一片放学的小人海中准确地挑出了一位姑娘。那姑娘的姿态若是说用小心翼翼来形容莫不如用轻盈二字更为合适。我见她背着个灰色双肩包,扎着个小马尾,小马尾虽有摇晃,但幅度之小之合适,仿佛被她刻意控制着。而她皮肤更是白皙,她的那种白皙绝不仅有字面上的意义,她的白皙具有无与伦比的生命力,就像一条小河在黄昏下更加令人感到悲哀和怜悯,大概这就是少女的气息。 她的鼻子我实在找不出词来形容,或者可以说是如新月那般尖锐? 那紧闭却嘴角微微扬起的小嘴,似乎只存在画里。 她双手抱着书籍,手腕戴着有两个铃铛的黑色手环,绿色的校服裤和白色的上衣穿在她身上不亚于李白与酒那般相称。也正是她这样被其他“普通”女人称为婊子的女人能让我倾心,或者换一个说法,“我有病”。
我在桌边就那样呆呆坐着,视线跟着她移动而移动。
当其他人争先恐后的挤上公车时,她却悠然的在一旁等候,她并不看着人群,而是看着车门上的“上车请按秩序排队”。 等其他人都上了车,她才轻盈的走上前去。公车从我面前经过,我视线里见到她最后的侧颜,睫毛和鼻子勾勒出的曲线,以及她将散落的发丝挂上耳边。直到3号公车驶离我的视线。
我惋惜像她这样美丽的女子在世间少有,同时又很庆幸,每天下午五点惠阳高级中学放学时,都能在公车站便利店前见到她优雅走路的身影。
我最接近她的时候,她就站在我旁边。 记得那天与同事约好一同前去西湖游玩,我们下班后便前往公车站。
五点的3号公车,她会一如既往地赶上这班车吗? 会的,希望会的。 我的内心踌躇着。
我在等待,我不时咬咬嘴唇,我不时往路边看,我盼望着能够在人海中再次挑出那个身影来。 我像佐藤富子渴望郭沫若能够回到身边那般渴望那个女孩子的到来。
我看见了,我的眼睛再次在一小片起伏的人海中寻觅到那浪中的一丝平稳,那一丝有别于人的平稳。 当她的面容出现,我感觉内心似乎都融化了,她依旧是那副淡然优雅的笑脸。
我原本只想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她的侧脸,可她不巧的站到了我旁边。我是被上天眷顾了吗? 或许吧。
一大段路,我都在进行思想斗争,我的大脑运转程度就好比在解函数和方程。
我能和你说说话吗? (我觉得我像个笨蛋。)
can i talk to you?(她的英文应该很好吧?)
突然,她单手抱着的书里掉出了她的学生证。我迅速捡起并瞥了一眼姓名和她的照片,不由得感慨,“啊~ 多么美丽的女子啊。 啊~ 徐晓曦,她的名字也一样美啊。” 我像是狡猾的狼外婆,在打小红帽的主意。
然而我还是假装正经,
“给,你掉的东西。”
“谢谢你。 对不起,能再麻烦你帮我把学生证放到书包里吗? 我有点不方便。” 她那黑漆漆又水灵灵的瞳孔望着我,我甚至看见了她眼里的我。 那一秒,我心中的花儿盛开了一万遍,不,是无数遍。
我照她说的做完之后便又假装“安分守己”,她望着我再次说了声谢谢你之后便也侧过头去,但她的眼睛还看着我,与她的视线发生碰撞之后我脸红的低下头去 ,可视线还是不自禁的飘往她那边去。
一路上我始终没有再说出话来,公车继续摇摇晃晃的行驶着,如同我这颗忐忑不安的心一样。
那女孩的目光突然变得温和起来,嘴角扬起了酒窝,随即的一声“再见”便离开了我跟前。公车驶远,我开始琢磨“再见”。
从再见二字琢磨到宇宙起源。 再见?
“Hi,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
沉默……
“哎,这么巧啊。”
“是啊,好巧啊。”
沉默……
再见? 这个词在当时是个礼貌用词吧? 她这么完美,我配得上拥有她吗? 就算拥有,若是她伤害我,我会痛死的吧?
我连着琢磨了几天,或许,或许她的内在会是一位很活泼的女子呢? 或许,或许她会愿意相信我理解我呢? 或许,或许她就是我一生中的奇迹呢?
我怀揣着期望再次拉上我的同事与我一同前往。我一边焦急等待,一边冥思苦想如何与她再次交谈。
那个女孩上来了,我背对着她,不时投去目光,她仍然带着淡然的微笑,仍然是最后一个上车。 但在她前面人潮中,却有一个眼睛通红发肿的男人,他上车后便径直走向公车尾座低着头把自己藏起来。 以我的经验,能让男人如此痛苦的,永远只有女人所带来的内伤。 我心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这家伙跟以前的我很像呢。”
一段段沉重的记忆开始浮现,我恨的女人爱我时出现的笑脸,不爱我时说出的谎言和敷衍,一幕幕重新陈列在我眼前。那个女人是个超级大骗子,一步步用语言和身体将我引向深渊,等我堕落在她塑造的世界,她却能极度无情的撇下我抽身离开。
我不自觉的后退两步,心脏痛苦不堪,我望了望她,心想“她那淡然扬起微笑的小嘴是否也会说谎?她的内心世界是否也像她的眼睛那样清澈无瑕?她比女骗子美上一万倍,好上一万倍,若是她像女骗子那般伤害我,我所承受的痛楚也一定高上一万倍。”
我想伸手去抓住她的手,想听见她温柔告诉我她不会伤害我。 但我没有那么做,想想也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从一开始就是一厢情愿啊。 再说了,像她这样如繁星一般璀璨的人,又怎么会因我这样如尘土一般的人心动呢? 我有些失落,不再好奇今天是否会在西湖遇见美丽姑娘,不再好奇我的同事会用什么新词去评论这些美丽姑娘。 有些人在你的生命里注定是流星一现,下次再见,不知已过几百年。
最后直到我离开的前两个月,我都没有再坐过马安镇下午五点发车的3号公车。 我只停留在车站旁的便利店,只远远看着她走来的姿态和她的笑脸。但是!哪怕她364天都带着笑脸!哪怕她8759个小时都带着笑脸!只要一天!只要一小时!我想看见她潸然泪下的样子。 人只有脆弱的时候内心才会变得柔和起来,人只有内心柔和起来的时候才会愿意卸下身上的盔甲。 也就只有那一段时间,她才会变得跟我一样平凡,也就只有那一段时间,我才能有勇气去触碰她。
女骗子在我的人生中像是一场巨大海啸,卷走我这座孤岛上仅存的所有东西。而她的出现,让我原本荒芜的内心重新滋润起来。
我心中的花儿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枯谢,它仍然如同那女孩白皙的皮肤般迸发着强劲的生命力。
我的人生也正是因为遇见过许多各不相同的人才因而变得丰富起来。但是我讨厌别人对我撒谎,骗人者将谎言加以修饰,让被骗的人看到希望又遭受绝望,尝到甜头又吃尽苦头,莫非说善意的谎言就不是谎言了吗? 拿女骗子来说,女骗子将谎言编到极致,让我痛不欲生。一开始时无微不至关心我,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怎么了?教育孩子不要不切实际,这同让孩子放弃梦想没有区别。”装成一副好人样子引诱我将“我喜欢你”说出口,最后再若无其事抽身离开。正是这样一个骗术高超的女人,可以随时随地露出眼泪,连高兴难过都包涵着谎言,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在我的人生里,女骗子和徐晓曦是两个极端,我有多痛恨女骗子就有多喜爱那个女孩子。
再来说说另一个女人吧,我的同事。名字不知道,我们之间只共事过两个月。严格来说,她是我的上司,虽然我不曾见过她几次。那时候在仲恺一家小企业的仓库当文员。初来乍到不久的我在货仓手忙脚乱,大半个仓库都是等待清算运送的货物,看着其它同事陆续打卡下班,我感叹着现实骨感,同时又做好今晚加班到凌晨的准备。当我沮丧地继续拿着手抄本抄着货物上的标识卡时,一个成熟中带着性感气息的声音荡漾在我背后,“需要帮忙吗,我可爱的晚辈。”
我回首,一个如月光般皎洁的女人出现在我眼前。那嘴角微微翘起的小嘴,眼睑半垂洒出的温暖目光,她不同于徐晓曦所带来的深春初夏,她是深秋初冬。 黑短发瓜子脸薄红唇,两只绿色的宝石耳坠在空中荡出年代感,如同摇晃的美酒一般。
可奇怪的是,我竟觉得这个比我稍矮一些的性感女人有点帅。或许不是性感,是她的言行举止不一却恰到好处所给我带来的错觉。
“加班时间不许搭讪噢。” 我无厘头的说出来。
“是你加班而已。” 女人不屑似的一笑。
女人说着走到一旁,靠在货架上,熟练的往嘴里扣上香烟。
“你先把标识卡都抄好再贴上去不就好了,抄一个贴一个多麻烦。” 女人不时往空中吐烟。
“明明都一样,还有,我记得仓库不让抽烟。”
“噢?是吗,那我明天再加一条‘仓库所有条例对管理者无效。’ 这整个仓库都是我的,连同你也是我的哟。” 女人投来别样眼光。
这强烈的压迫感使我紧张的讲不出话来,在她面前,我像是待宰羔羊。女人见我这番紧张模样,不由得咯咯发笑。
“拿张报表过来,我帮你一起抄。” 女人笑着说道。我满脸通红。
“十八岁就跑出来社会可是很吃亏的哟。”
“你怎么知道?” 我好奇问道。
“你的入职申请表都是我批的呢。 林伟鸿,18岁,盐洲中学,惠州工程职业学院,未婚。” 女人说道。我默默给她贴上恐怖分子标签。
当我们终于忙完,女人却说道,
“嗳,你带伞了没有。”
“外面下雨了?”
“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女人抓抓头发。
“呵,女人。我就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帮我。”
“这个说法就不对了噢,我也可以坐在我的办公室静静的看你抄报表的呢。”女人漫不经心的说道。
“总之,谢谢。” 我有些语塞,羞耻心在作怪。
与她交谈我完全处于下风,索性放弃抵抗,爱怎样怎样。 我们一同走在前往大门口的通道上,我跟在她后面,她的高跟鞋发出格格的声音,不紧不慢,一样的优雅从容模样。若要问我什么能使女人的气质翻倍,我的回答一定是商务西服。就是这玩意能将女人的身材曲线发挥得淋漓尽致。出到仓库大门口,发现雨确实下得不小,我打消了直接跑去公车站的念头。二人就在门口踌躇了十几分钟。
“给,撑着到车站吧,或者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再等等。” 我递给她我的工作外套。
女人看了我一眼,叹气似的说道,
“看这雨短时间应该不会停了, 跟我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们撑着衣服小跑到仓库后面的小停车场。我又给她贴上了一个富婆标签。 坐上了她开的的宝马X6,不知为何心中总感觉有些别扭。
“纸巾给你,淋湿的地方擦一擦,别弄感冒了。到家最好弄点姜茶,或者温水也行,一定要让身体暖和下来。” 女人叮嘱道。
我系上安全带,车子在路上驰骋,雨珠也飞快地从车窗上划下来。
“这场雨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等红灯时女人突然说道,路灯下看见她红色的指甲,手指在方向盘上随音乐的旋律有序起伏。
“哈? 奇怪的家伙。 ”我不解。
“是相亲啦相亲,正是因为这场雨我才有借口推掉啊。我老妈给我介绍的这个我不太中意,原本还烦恼该怎么办的呢。”
“你这条件还需要相亲?追你的人不应该排起队来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长得漂亮的人都有很多追求者啊,比如班花,校花那样的。”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花?”
“你不是花。”
“嗯?”
“你是月亮。”
女人的视线转过我这边来,嘴角一翘,很迷人。
“臭小孩,这样诱人的话不要轻易说出来,很容易闯祸的哟。” 我看到了她眼里的万种风情。
到我住的小区门口,我下车撑起外套准备往家里跑,女人放下车窗说道,
“嗳,我说的话可别忘了,要是请病假我可就扣你工资了。”
“好好,知道知道。” 我不耐烦似的说道。
“再见。”
“再见?”
“只要我们之中的一方想见面,就一定能见。”女人眨一下右眼,便扬长而去。红色尾灯愈来愈远,最后消失在雨夜。
为什么我会觉得她像月亮呢? 因为她的美,她的冷艳,她的遥不可及都像极了月亮。 第一眼看她时,她身旁的空气似乎都是冰冷的。可为什么她会愿意同我讲话呢?我并不是什么搞笑的人,也从不喜欢去取悦别人,大部分人也都不喜欢与我接触,难道说,她是在我身上发现了什么吗?
一生太多答案需要我去寻找,有些答案注定是要达到一定的年龄段才能得到,就比如你还没有成为父亲,无法理解身为父亲对一个家所做出的贡献。
那个女人第二次来找我的时候,没有了初次见面时的那种冷艳。我清楚记得那天她只是化了淡妆,没有再多修饰,诱人的眼影,飘荡的宝石耳饰通通不见,只留下一张面色苍白的脸,宛如日本昭和时代的失恋少女,浑身尽显无力柔弱之觉。
她只疲惫站在我面前,我问她发生了什么,是否身体不适,她都不作答。没办法,我只得把她带到我现在所知道适合去的地方。 甜品店。
她目光呆滞的坐在我对面,给她叫来草莓巧克力蛋糕似乎也没有动摇的样子,我只得采取手段。
“尝尝这个蛋糕最重要的东西吧。”我将草莓用叉子叉起送到她嘴边。
女人的瞳孔动了动,似乎回过神来,将草莓咬下。
“为什么草莓巧克力蛋糕最重要的会是草莓呢?没有了草莓,也会剩下美味的巧克力蛋糕啊。”
“或许的确是那样子,可如果将草莓巧克力蛋糕比做是一个完整的人,草莓或其它水果就是使其变得完美的灵魂。”我回答道。
“没有灵魂就不完整了吗?”
“没有灵魂不一定不完整,但一定不快乐。”
女人轻轻一笑。
“不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你知道什么是归宿感吗?”女人思考一会问道。
“我妈说,女人的一生注定要找到一位好丈夫才能安定下来,若不然只会像被风卷起的蒲公英般在空中飘荡,不知等待它的是沃土还是死亡。”女人继续说道。
“未必吧,有的女人觉得自己也能生孩子,自己也能过啊。”
听到我这番回答,女人咬着叉子,稍作思索,
“我可不觉得一位从一开始就剥夺了孩子应有父爱的女人可以称得上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