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师,曾经离您那么近,现在离您那么远。
中午,学长跟说了您去了天堂的消息,享年90,十分震惊,十分悲恸。
余老师,您的离开让我猝不及防,我的第一反应是去送送您。
我是何其有幸,能成为您的学生,虽然我只是听过您一节课,你的一次朗诵,一个讲座。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的,因为在我台湾读书期间,有幸参与您在台湾中山大学举办的朗诵会。没记错的话,那是您2015年的生日。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您。那一次我无比激动,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了小时候背诵过的那首诗——《乡愁》的作者!
而今,余老师,天堂再无乡愁,愿你跟着光走,光里即是爱。
余老师,让我再一次为您朗诵一下《乡愁》,听着乡愁的呼唤,您会找到您最爱的故乡,您一定会回到最美的祖国母亲的怀中!
那一次,朗诵会结束我去找您了,您是那样平易近人,告诉我您所在的办公室,让我有空去找您。那是我这辈子,离你最近的其中一次。我第一次懂得,原来您这样的一代文学大师,竟然那样谦卑,那样平易近人,一点都没有大师的架子。
后来,我去办公室找你,您知道我是陆生,是泉州人,还让我有空去参观泉州永春以您的名字命名的“余光中文学馆”。您还为我在您的诗集《太阳点名》上签字,虽然您年事已高,但是依旧笔迹苍劲有力。
还记得,那次在您的办公室,您带着几分悲伤地对我说,现在年事越高,回去的机会越加少了,我听懂了您的话语中浓浓的乡愁。
在随后的日子里,也会偶尔在文学院看到您,如果看您一个人在等车,我都会上前去陪陪您,虽然机会并不多。其实,每次看到风中您单薄的身躯,真的好想去抱抱您。
印象非常清晰,那一年十一月,你一周有包括朗诵会和讲座的五场活动,您的学生扶着您,还开玩笑说,您比年轻人还拼命。您笑而不语。
您就是如此努力,哪怕白发苍苍,依旧笔耕不辍。您说,“一日我还在写诗,一日就觉得自己还死不了”。今天您终究还是走了,看来天堂应该是需要一个诗人。
您一辈子写下无数脍炙人口的诗篇和散文,也翻译了不少西方诗歌,真的令人赞叹,让人佩服。佩服您的才华,佩服您对现代诗歌惊人的领悟与敏感,佩服您把一个个方块字玩闹于心间,“我写作,是迫不得已,就像打喷嚏,却凭空喷出了彩霞;又像是咳嗽,不得不咳,索性咳成了音乐。”梁实秋曾称赞您:“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成就之高,一时无两”,实在是实至名归!
还记得,那一次《诗与朗诵》朗诵会,朗诵会还有礼物,连笔上面都有您写的诗句:
余老师,您是那样热爱你的故乡,你是那样热爱您的祖国,在您心中“中国永远是最美最母亲的国度”;您甚至有一个梦想:“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这是多么深沉的爱!
您的一生饱经风霜,颠沛流离。1928年生于南京,也因为这个缘故,你经常称自己为“江南人”。您的父亲是泉州永春人,您告诉过我,您的祖籍永春,也一直称我为“老乡”。后来,几经辗转,从江南,到西南,到香港,到台湾,到美国,又回到台湾西子湾畔。先后就读于南京大学、厦门大学和台湾大学,后来还到美国深造,到香港教书,退休之后又在台湾中山大学当退休荣休教授,88岁高龄的时候还在学校开课,教书,诲人不倦。
《当我死时》
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
枕我的头颅,白发盖着黑土
在中国,最美最母亲的国度
我便坦然睡去,睡整张大陆
听两侧,安魂曲起自长江,黄河
两管永生的音乐,滔滔,朝东
这是最纵容最宽阔的床
让一颗心满足地睡去,满足地想
从前,一个中国的青年曾经
在冰冻的密西根向西瞭望
想望透黑夜看中国的黎明
用十七年未餍中国的眼睛
饕餮地图,从西湖到太湖
到多鹧鸪的重庆,代替回乡
余老师,现在您可以“坦然睡去,睡整张大陆”;现在您可以回乡了,回到那片你日思夜梦的土地。
你对祖国的爱,化成你诗歌中跳动的音符,成为客居他乡的华人最大的礼物。你说你可以用英文写论文,但是你用母语(中文)写诗,因为那是最本质最原始的情感需要用母语来表达。
最后,以《西子灣等你到來》来作为这篇文章的结尾,以我很喜欢您写的这首诗,既是一种呼唤,也是鼓励:
《西子灣等你到來》
海峽浩蕩是前景
壽山巍峨是後台
日月與眾星是大壁畫
更有長堤舉起了燈塔
把七海的巨舶都迎來
這壯闊的舞台正等待
一位主角來演出
天風與海潮都在呼喚
美麗的預言正在等待
來吧!西子灣等你到來。
我想,也许是听到了您在西子湾的呼唤,我才选择了西子湾的学校读研究所;我想,也许我备受恩宠,才有幸成为您的学生。我想,您应该也钟情于西湾吧,来到这,也留在了这里,留在了这个壮阔的舞台上。
当代文坛,巨星陨落;先生音容,宛在西湾;
西望海峡,魂归乡里;高山仰止,惜乎学子。
余老师,曾经离您那么近,而您还在我身边,我和您在同一个学校,在同一片蓝天下;现在离您那么远,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千伞万伞,阴阳相隔。
不论多远,您都在我们心中,永远永远;不论何时何地,我们不会忘记您,因为您说“我的血系里有一条黄河的支流”,我们每一个炎黄子孙都是。
余老师,安眠吧,梦里即是故乡,那片你日思夜梦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