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爸出差了,10年前的春末夏初离开的。我很想他......
我生在农村,被城里的姑姑叔叔们叫作“小老两”(“乡巴佬”的意思)。在我模糊的记忆里,还没上小学以前,我就和妈一起住在她上班的乡里饭店所在的大院里,隔段时间,妈就带着我回村里的姥爷家,那时候,爸是城里人。最让我开心的,就是听到摩托车的声音,那就是爸又来看我们了。爸总会七七八八地带给我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就因为这,我可以在小孩子们的圈子里惹来一些艳羡的目光。后来,等我长大点儿的时候,爸常会说起,每次他到大院里去,给收发室的老伯发带过滤嘴儿的香烟卷时,老伯都会适时地向他告状说“你家小姑娘,整天带着一堆小孩儿在大院的铁门上来回爬,叫也叫不下来,逮也逮不着”。每次说起这个小插曲时,爸满眼里都是得意的神情,满嘴里说的话,都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俺家姑娘从小淘到大”的自豪。
那年,我在读高中。腊月二十九,我还因为大雪天没有回城的长途车,滞留在姥爷家。姥爷怕我着急,一个劲儿地说“实在不行,今年就在这里过年,等过好年再回家”,还让舅给爸妈打了电话说我因为没车回不去。说来可能是我运气不差,正好碰上有人开车要去县城里接领导,我给司机买了两盒香烟,搭了个顺风车到县里。想想那时候,胆子真大---要知道从县城里能不能找到回城的车也不一定,我就象着了魔似的,非要走,因为总觉得爸会在等我。姥爷拗不过我,一再拜托司机照顾好我。到了县里,还真让我找到了一个在腊月二十九还肯跑的长途车,不过票价竟然要比平时贵5块钱,在那个年代,这5块钱绝对属于票价里的“巨款”。回城的路上,还碰上了车子故障,在风雪天里站在车外等着维修。终于,我还是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傍晚回到了家。我一推开家门,就看到皱着眉、脸也皱成核桃的老爸,看到我的瞬间,那核桃脸一下子就笑成了老桃花“我就知道你会想办法回来”爸冲口而出,语气里掩饰着任谁都看得出的开心。“我就知道你在等我回家过年”我脸一扬,得意地回了他一句。妈在一边长出一口气“从接到你舅电话,我就没敢大声喘气,你可算回来了,要不你爸年也不过了”。那年我们还因为动迁,住在租来的房子里,灯光是昏黄的,但是家里却是温暖的。
那年,我刚上大学。国庆节的前一天,我和一大拨同城的同学乘着夜车往家赶。第二天一早,我进家门,爸到我学校。在那个家里没有电话的年代里,我和爸都因为一种叫作思念的情绪,在没有通知对方的情况下,匆匆奔向彼此所在的地方。
那年,爸走了。家里所有的人都瞒着我说爸病重了,要我回家。那天,我在机场吃了三顿免费的饭,也遭遇了我乘飞机以来最长的一次晚点。本来应该下午三点到达的飞机,我在夜里十一点才到。看到一面包车来接我的人,我没有响。表妹是个聪明的丫头,直接对其他人说了句“我姐都知道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从跨进家门那一刻起,我就没有一滴眼泪。我就象一个工会干部一样,在向公司请丧假的一周时间里,面面俱到地处理着爸所有的后事,然后离开。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真的没有眼泪,我想哭的时候,拦都拦不住,但是这次,我没有眼泪,一滴都没有。因为我觉得爸一定还在,他只是出差了。
那年,是爸走的五年后。那是个大雨的午后,不知为什么,我忽然之间反应过来,爸离开了,我成了没爸的丫头。眼泪在那一刻就似窗外的大雨,如何也止不住。思念从此再也无处传递。
爸的五官长得很精致,他遗传给了我;爸的脑子很活络,他遗传给了我;爸手很巧,他遗传给了我.....我养了一个女儿,比我长得更象爸,连同好的坏的,也一并从爸那里遗传过来。和小丫头斗智斗勇挺费神的。
总会在某个时刻想起爸,那是痛彻心扉的体会,我常常想再拿起电话,再拨一次以前家里的号码,说不一定,电话那头会传来爸的声音呢?
我的老爸出差了,说不定哪天就背着包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