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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阿娇才色俱佳，是京都洛阳一群后生心里的白月光。
每一次青年才俊们聚会，总少不了林阿娇的身影，不论是抚琴还是诗画，林阿娇都是不可比拟的存在。如果说林阿娇第二，那便没人敢来占第一。
虞千泓是个粗线条的家伙，琴棋书画一样都不通，只是会舞刀弄剑，吆五喝六。
尽管如此，每一次聚会，他都要出现，出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千金贵女林阿娇。他的眼睛跟长在林阿娇身上一样，林阿娇去哪里，他的视线便追到哪里。
都说虞千泓是林阿娇的跟屁虫，这话说得一点不假。
林阿娇听到了，抿嘴一笑，有一些害羞状，但不做解释。虞千泓听到了，哈哈一笑：“我就喜欢阿娇，不行吗？”
如此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堪称男儿，但问题是虞千泓在林阿娇面前，从来不敢直接表白，两人之间犹如隔了一层窗户纸，一直没人主动来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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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阿娇得父亲宠爱，不顾世人的眼光，送进了学堂，和一群后生一起，每日里嘻嘻哈哈出入。
虞千泓得知后，也要前往。无奈之下，父亲托人送礼，得到了入学的资格。
于是，虞千泓每日里跟在林阿娇身后，保护神似的，护随左右。
虞千泓一介武夫，学不会学堂里的诗文绘画，每一次提问，都惹得众学子大笑。特别是夫子拿着戒尺打手心的时候，林阿娇远远看着，夫子手中的戒尺“啪”地一声响，她的心都要抖一抖。
她明明对虞千泓有担心，却从来不表现出来，只是在心里嗔怪一声“傻子”！
林阿娇拿一块手帕，捂着嘴巴笑得无声，心眼里也是知道虞千泓来学堂只是为了接近她。
林阿娇捂嘴的手帕上，绣着一只鸳鸯，随着她的笑，一起一伏地抖动。
虞千泓手心里挨着夫子的戒尺，眼睛却看着林阿娇那边的手帕，那只鸳鸯一抖，他的身子也跟着一抖，抖着抖着，就觉得鸳鸯成双成对，朝着自己游了过来。
“阿娇，我要给你的鸳鸯配成双。”虞千泓在心里如此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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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千泓喜欢林阿娇，所到之处眼睛里只有林阿娇，这已经成为不是秘密的秘密，洛阳城里的后生，几乎人人都知道。
两人虽然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彼此之间，却是没有过实实在在的单独接触。有的是在朝堂上，在一些可以带家眷的场合里，两人仅仅有过照面，没有牵过手，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仅仅有的那一次，是林阿娇走得太快摔倒了，虞千泓赶过去扶起来，并且摔到的地方用嘴呼了呼，林阿娇用稚嫩的声音说：“哥哥呼呼就不疼了！”
尽管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惹得虞千泓对林阿娇情根深种。
那时候，虞千泓的父亲和林阿娇的父亲同一职位，都是尚书，一是户部，一是兵部。
林阿娇的父亲作为户部尚书，心思缜密，官位一升再升，深得帝王赏识，同僚之间也相处甚好；可虞千泓的父亲作为兵部尚书，简单直接，刚直不阿，说话做事一根筋，就被一贬再贬。
家教甚严的林阿娇，偶尔想起与虞千泓相处的点滴，会觉得虞千泓很是憨厚，值得信赖。
她在闺蜜们中间表达过，说自己欣赏潇洒威武的将军，有心与这样的人相依相伴。
虞千泓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就想在军营里锤炼着，只想着让自己出类拔萃一点，能够在军营里站住脚跟，这样就可以得到林阿娇的青睐，能够和佳人携手共度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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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千泓的父亲去异地赴任，虞千泓只有跟随着一起，从江南到塞北，南北方轮转，每到一地，如同走马观花。
每到一处新地，虞千泓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去学堂里驻足，看着学子们在学堂里结成地竹马之谊。
虞千泓抱着手臂，站在学堂的窗外，听学堂的学子们用陌生的方言嬉闹，恍如隔世，这是自己的前生时光。
虞千泓的思绪回到了和林阿娇相处的时光里。
那年冬天，同窗相约踏雪寻梅，他答应前往，是因为林阿娇也去了，为了林阿娇，他才应邀前去。
那天，他特意换了新缝的棉袍，兴奋地前去赴约。去了以后才知道，一众同窗簇拥着刺史家的公子，往另一个与他到来的相反的方向去了。
因为林阿娇在那一群人堆里里，虞千泓沮丧地跟随在后面。
走着走着，林阿娇扭了脚，疼痛不堪，走路都艰难，一众人又把林阿娇抛掷在身后不理不睬。
他赶上前去，背起了林阿娇，却又在归途中遇到了大暴雪，两人险些冻僵在偏远的荒郊。
待到半夜回去后，被父亲责骂着不知变通，上赶着贴人家的冷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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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千泓及冠了，也曾试着结社。
那年春闱，放榜的日子，和虞千泓一起科举的学子们，在洛水池畔庆祝，一个个纵酒高歌。
虞千泓被人潮推搡着，一个个向中了的学子们碰响酒盏，却在满耳"同年""世兄"的呼喝中，突然看清每张醉脸下藏着同样的寂寞。
然后在无意中瞥见，林阿娇站在聚会的远处，望着他们这一群。
虞千泓知道，林阿娇满腹才情，因为身为女子，无法参加科举考试，只能在远处静默地张望着，似乎能够感受到一些高中的快乐。
虞千泓在那一刻回想起曾经背过她回城，后背上似乎还留着她的体温。即便如此有了肌肤相接，林阿娇还是没有意识到虞千泓对她的那颗痴迷的心思。
那天到了林阿娇的家门口，虞千泓放下了林阿娇，躲在暗处，直到看到丫鬟出来，把她搀扶回家，这才回转身，回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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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千泓端着酒杯，往林阿娇存身的方向遥遥相祝，可是，林阿娇看到了虞千泓的动作，后退一步，把身子藏到了暗处。
虞千泓不甘心，端着酒杯走了过去，他想靠近林阿娇。可是，还没有走到林阿娇身侧，就看到林阿娇带着丫鬟离开了存身的地方。
望着林阿娇远去的身影，虞千泓哭笑不得，一口喝尽杯中的酒，仰天长叹，喃喃地问：“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以至于你看到就躲开吗？”
叹了几声，虞千泓无奈，转回身，又走回同窗们中间，酒楼上的酒旗，在夜风里翻卷，同窗们高声吟诵着《出渭城》，声音高亢激越。
这一咏三叹的歌音，引得虞千泓也是感慨万千，想着哪一天也出了渭城，远赴边关，那个牵挂的人儿会不会想着自己？
这样想着，虞千泓就蘸着酒水，一边口中咏着，一边动手在桌上写：古来圣贤皆寂，惟有饮者留其名。
一句诗还没写完，桌子上的水痕已经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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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千泓决定了，他要去边关，他要做武将，要成为林阿娇心目中的英雄。他虽然中了榜，但因为林阿娇的无心眷顾，他也无心留在洛阳了。
就在启程的那天，虞千泓听到了林阿娇父亲染病的消息。虞千泓感觉自己有希望靠近，看到另一位同窗靠近了过去，无奈之下，继续转身，给自己一位知己好友做了简单的托付，就去边关了。
虞千泓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在边关小城交接任务时，居然看到了林阿娇的身影，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林阿娇怎么会到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儿？
虞千泓一时间心神大乱，把任务托付给同袍，就拔腿追了过去，一把扯住了林阿娇的手臂！
林阿娇被扯到了手臂，惊讶地回头，看到了虞千泓，睁大了眼睛，眼睛顿时浮出了水雾：“千泓，还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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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虞千泓在洛阳城托付的好友，不忍他多年的暗恋之苦，不忍他多年的守候之苦，找到了机会，在林阿娇面前，把虞千泓的相思做了一番宣泄。
知道了原委的林阿娇，这时候才恍然明白，在雪地里背自己回家的人，时时刻刻关注自己的人，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原来是这个默默无闻的人。
林阿娇想到了那次举杯，抬着泪眼问虞千泓：“那天，我带着丫鬟离开，你为什么不追来？”
虞千泓愕然：“你给过我这样的暗示吗？”
林阿娇叹口气：“那天，我带着丫鬟走进了一条小道，被歹人欺凌了，丫鬟为了护我，已经殒身而亡。因为这事儿，父亲被活活气死，也因为这事儿，好几门亲事都黄了。就在我了无生趣的时候，听到了你的心思，所以，我千里赴关，就是想知道，听闻这些年，你始终一个人，孑然一身，如今又是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虞千泓听完这一番话，呆住了，自己的一时失察，居然给林阿娇带来了如此灭顶之灾！
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林阿娇，虞千泓啥也没想，伸开手臂环抱住了眼前的人：“你不远千里奔赴而来，我必须要接住这一份情谊！这些年我始终一人，守的，等的，始终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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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虞千泓携带着已经有孕在身的林阿娇返回故里，在老家祭祖，然后宴请宾朋，昭告亲朋，自己不再单身，有了朝夕相伴携手一生的人。
又是一番同窗聚会，又是一番推盏把茗，虞千泓想到昔日种种，恼恨的依然是自己太迟钝，没能护得佳人无虞。
其他同窗散尽后，虞千泓一个人依旧在独坐着，追悔自己的不解风情。
直到三更梆子响时，酒楼的掌柜亲自来点上了廊下的灯笼。
见到虞千泓仍在原处静坐独饮，忍不住劝道："郎君，独饮伤身。"
虞千泓轻笑，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书信。这封信是这一次聚会时同窗才交到自己手中的。
信纸的右下角，印着的是胭脂色的指痕，像是多年前某次欲言又止的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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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要关门，虞千泓看着手中的信件，才意识到写这封信的人，还在家里等待着自己呢！
夜深时，虞千泓凝视着林阿娇的容颜，开口问：
"您说，若是陶渊明当年肯折腰，东篱下还会有菊花吗？"
林阿娇怔然，看到他手中捏着的书信时，恍然明白，嫣然一笑：“原来，是有人做梗，误了你我。不过，千泓，陶渊明毕竟没有折腰，菊花就自然在。你这些年的坚守，终于让我知晓，也算是没有空待啊！”
虞千泓抱紧了林阿娇，恨不得把拖欠的那些拥抱全都补上！
虞家门外，青石板路上，屋檐下的檐角被月光拉得很长，长得像是从千年前某个同样无眠的夜晚延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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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虞千泓拥着林阿娇入眠。
在声声更鼓中，林阿娇正对着虞千泓的眉眼，轻轻自语："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虞千泓的心河里泛起涟漪，林阿娇的问询之语，将这河里的涟漪捣成万千银鳞。
恍惚间，仿佛有无数个声音从历史深处走了过来，代替虞千泓做了回答：
"不对，还有李白的酒。"
"不对，还有苏轼的竹。"
"不对，还有张岱的雪。"
“不对，还有挥舞的剑。”
两人微笑，执手凝视彼此，他们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一对不肯熄灭的星辰，在照亮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