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绝配 二十一

王嘉尔的一番话倒是劝开了两个隐隐较劲的男人。

尤其是段宜恩和王嘉尔有伤在身,这几天受了些苦,怕是再受不了着毒辣的日头。

金有谦不假思索,立刻招手叫来随从,耳语一番,不多时就看见他的手下拉来两匹骏马。

金有谦摸了摸其中一匹尤为精神的骏马的鬃毛,转头问段宜恩

“段公子可会骑马?”

不等段宜恩回答,金有谦笑道

“不过就算段公子会骑,如今也多有不便。段公子和王姑娘肩头都有伤,实在不便赶路,更别提骑马了。本王已经派人赶完山脚下去准备马车,但是山路崎岖,马车赶上山来有些费时,就让本王和本王的手下送两位下山吧。”

为防段宜恩再开口与金有谦较劲,王嘉尔忙不迭地接话

“那就多谢王爷了。”

一旁的段宜恩没出声,只是几不可闻的在王嘉尔耳边不满地低哼了声。

谁让他现在受制于人,谁让他现在不能骑马,谁让他和王嘉尔有伤在身。

有些醋该吃,有些醋现在不便吃,他只是心疼王嘉尔罢了。

眼见段大少爷由着金有谦随从乖乖上了另一匹马。

王嘉尔暗自松了一口气,转眼看金有谦,只见后者递来一捧叠好的衣物

王嘉尔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金有谦柔声说道

“本王瞧着你的袍子破了,这荒山野岭也寻不到新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暂且就将就将就,先披上罢。”

王嘉尔从善如流的接过,换掉了了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袍子。

而后,王嘉尔顺着金有谦的手,攀上了马。

金有谦的确是个正人君子,哪怕两人共乘一匹马,也恰当的保持着些许距离。

虽说是这样,也难为金有谦的随从边骑马赶路,时不时还能感受到身后人散发的肃杀之气和一股酸气。

“坐稳了。”

金有谦勾唇一笑,随即扬起马鞭,驱马前行。

――――

不消半个时辰,一行人已经到了山脚下。

马车已经早早的在那头备着了,段宜恩飞速下了马,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领着王嘉尔又转而上了马车。

偌大的马车只有他们二人,马车内安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我都还没来得及生气吃醋,你倒是先皱着眉头苦着个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方才红杏出墙的人是我。”

段宜恩忍不住上手捏了捏王嘉尔深思发愁的脸,嗯,触感不错。

“别闹。”

王嘉尔瞥了他一眼,拍开他作恶的手,微微掀开帘子瞧了瞧外面情况,回头低声道

“我是在想,我们待会回府以后,要怎么和你爹解释――”

“那也是你爹。”

段宜恩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他,王嘉尔挑了挑眉,改口道

“好好好,我是在想,我们回府以后,要怎么跟爹解释。”

段宜恩满脸的不以为然,笑道

“我当是什么事情呢。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就说我俩新婚甜如蜜,不想被外人打搅,找个了地方逍遥快活去了呗。”

“喂,你又在瞎说什么,现在在说正事呢,没个正经。”

王嘉尔给了段宜恩一个白眼,继续说道

“这次我俩失踪,闹得满城风风雨雨,爹也急坏了。如果真用你这番说辞,我俩还不得被打出段府去。再说了,你爹也不是傻子,你二娘更不是。我们俩这负伤的狼狈样子,真不像逍遥快活回来的,倒像是渡劫归来的。”

“我瞧着倒挺好的。只不过――”

段宜恩上下打量着王嘉尔新换上的袍子,有些酸溜溜地开口

“就是这袍子碍眼的很。”

王嘉尔懒得理他,自顾自沉思了起来。

段宜恩见他不理他,有些急了,动手戳了戳他

“怎么着,生气了?”

“不是,我只是在想,到底该怎么和爹交代。如果不编个合理像话的理由,万一那两个杀手跟你二娘说起,只怕我的身份很可能很快会被发现。”

“这倒是。”

段宜恩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面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了。

沉思片刻,开口道

“我倒是有个主意。”

“嗯?”

“只不过,要请七王爷帮我们一个忙了。”

――

看着段宜恩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王嘉尔自然是不懂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从这山脚下出发到段府须两个时辰,中途还需翻越一个山头。

车马颠簸了一个时辰,日头又晒,众人都有些疲累和口干舌燥。

见前头有个茶摊子,金有谦见大伙都有些萎靡,便扬手叫停让大伙都停下来歇歇脚。

金有谦刚刚走进马车,还未出声,只见段宜恩掀开了帘子,探出个脑袋,笑道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金有谦似是十分意外,瞟了一眼段宜恩身后的王嘉尔,点了点头。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那稍远的树林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王嘉尔见状努了努嘴,大感无趣,下了马车,走向茶摊子,找了个空位坐下。

他开始闲来无事,只着下巴开始打探段宜恩和金有谦两人,忍不住生起满心疑惑

按理说,一个是战功显赫,出类拔萃的大将军,一个是俊美无双,阅女无数风流公子哥,怎么偏偏就不长眼看上了自己呢?

尤其是段宜恩,明知道他是男儿身,居然还揪着他不放,莫不是落了两次水,脑子里的水还没倒干净吧。

思绪繁杂之际,只听见耳边传来句

“天热,夫人可要喝杯凉茶歇歇。”

王嘉尔抬头,看见来人是个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伯,看样子应该是茶摊的主人。

老伯见他点头,笑了笑,置了个杯子,提着个铜壶,倒出些浅黄色的茶水。

“夫人请用。”

“多谢老伯。”

王嘉尔举杯喝了一口,入口初时微苦,带着涩,又有些酸,咽下却是满口回甘。味道虽杂,却不互相串味,好喝。

王嘉尔自诩对茶还是颇有研究的,但是,这么奇怪的茶他还是头一次喝到。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伯,这是什么茶?怎么滋味如此奇怪,甜酸苦涩通通都有。”

老伯扯下肩头的长巾,擦了擦木桌,笑道

“这是祖上的秘方。这茶叫百味茶,里面尽是些去火除燥的东西。甜的是甘草,苦的是莲心,酸的是酸梅,涩的是陈皮与些许盐巴,其他的配料,都是些顶普通的材料,但是泡在一起,就变得奇妙了。”

王嘉尔闻言来了兴趣,追问道

“哦,妙在何处。”

老伯摇了摇铜壶,眉眼笑开

“这茶的妙处就在于,一壶百味茶,不同的人喝是不同的滋味。心有郁结的人喝它是带着些涩苦,心情舒朗的人喝它则是淡淡的回甘。”

“哈,好茶,这倒真是奇了。”

王嘉尔笑笑,自行斟满了一碗茶,一饮而尽。

一碗茶下肚,倒是服帖了他有些倦躁的心。

茶是好茶,只不过也没老伯说的那么玄乎。

人的心思复杂难测,万般滋味皆由心起,怎么是一杯凉茶可以测的出人心底的喜乐。

说话之间,段宜恩和金有谦已经回来了。

两人一边一个坐下,老伯又添了两个茶碗,送上一盘茶果,便招呼别桌去了。

三人同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气氛怎么的有些尴尬。

王嘉尔捻了个茶果,咬了口,嚼了嚼,含糊不清地开口

“天气闷热,暑气重,这是去热去火的百味茶,快喝了吧。”

两人拿起茶碗一饮而尽,一时间面上神情各异。

王嘉尔立即追问道

“怎么样,是个什么滋味,是苦是甜,是酸是涩?”

“是酸的。”

“是苦的。”

两人脱口道,然后皆是被对方说的话弄得一愣。

王嘉尔拿茶果的手一滞,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前的两人一眼,低头喝他的茶,没有再说话。

――

众人歇息的差不多,为了早日回府,王嘉尔决定继续赶路。

可能因为王嘉尔那句好茶,临走前茶摊老伯说什么都要王嘉尔收下他给的两帖茶包。

王嘉尔推辞不过,只有笑笑的收下,还答应了老伯下次定会再来。

段宜恩依旧那副笑模样,拉着王嘉尔从金有谦身旁走过,上了马车。

刚刚进了马车,王嘉尔揪着段宜恩的衣袖就急急问道

“怎么样,七王爷怎么说?”

段宜恩瞥了眼揪着他衣袖的手,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只手覆上,握在手里。

“嗯。七王爷答应了帮我们。到时候爹问起来,就说我俩那日碰到个劫匪,见财起意,双双受了伤。幸得七王爷出手相救,因为伤重了些,就被七王爷带回府去治伤了。”

“可是,这个说辞细究下来也是漏洞百出啊,能骗得过你二娘么?”

“就是因为漏洞百出,所以这次我才找七王爷帮忙。七王爷位高权重,说的话自然是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哪怕编的话再瞎,也多了几分说服力。再者说了,我说的也不见得都是胡扯啊,半真半假,大概也能糊弄成真的了。我们这次回去,必定吓得我那二娘有些心虚和措手不及。哪怕她再有疑心,也不敢追究的。”

“这话倒是不假,只不过――”

“诶,夫人放心,有我在,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有你在?就是因为你,才这么倒霉的!

王嘉尔忍不住腹诽。

也不知道是谁前几日险些丢了性命,还害的他也跟着折腾了好几日,他的肩头至今还痛呢。

王嘉尔正要抬手查看肩头的伤,这才发现他的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段宜恩紧紧握住了。

他试着挣脱开来,可段宜恩的手就像缠人的水草,越挣脱越束缚的紧。

“段宜恩……”

“嗯,夫人怎么了呢?”

段宜恩明知故问道

“松开我的手,还有,往后还是别叫我夫人了。”

“为什么,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是男人,不是女人,你这么叫我别扭。再说了,归根结底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已,那么认真作甚!”

“我们现在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还没夫妻之实……”

段宜恩说到这顿了顿,似笑非笑地扫了王嘉尔一眼,接着说道

“我倒是不介意,坐实了这夫妻名分。”

王嘉尔挠了挠发红不自知的耳根,有些惊慌地挪开身子,又羞又恼地低声喊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好像,真的生气了啊。

段宜恩看着眼前撅嘴不满的王嘉尔,眼神转了转,随即软下态度,佯装委屈道

“那之后我尽量少叫你夫人便是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既然你的身份是假,那么想必名字也不一定是真的了。告诉我你的真正的名字好不好?”

“这重要么?你大可以以后继续叫我佳儿。”

王嘉尔下意识想要逃避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他暴露在段宜恩面前的实在太多了。

越坦诚相待,对他越是一种危险。

而究竟是什么危险,他不敢细想。

“这很重要。”

段宜恩突然收了脸上的笑容,转而用一种极为认真的神情看着王嘉尔

“因为,我总不能连自己心悦之人真正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或许是段宜恩语气太过于真挚,王嘉尔闻言整个人愣了愣,一时觉得内心搅动,又觉得荒唐,又觉得热流涌动。

他想要开口,欲言又止,又越发觉得自个像个扭捏的姑娘似的过于矫情。

只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只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段宜恩大概懂了他的犹疑和不语,看着他宽慰一笑,捏了捏他的手,温声道

“罢了,你何时愿意说,再说吧。”

这世上两种东西最难能可贵,一个是真心,一个是实意。

前者强迫不来,后者勉强不到。

段宜恩自认早已经是无欲无求,但是慢慢的,他发现他起了贪念。

只愿君心似我心,只愿得一人心。

想到这,笑容有些涩了,手也不自觉放开,放回自己的膝上。

王嘉尔垂首,咬着下唇不知在想着什么。

马车渐渐放缓了脚步,段宜恩掀开车窗帘,估摸着离段府不远了。

“快到了,准备准备下车吧。”

段宜恩欲起身,却被身侧之人一把拉住衣襟。

他回头,对上那人神色专注而极真挚

只见他一字一句缓缓道

“嘉尔,王嘉尔。亨嘉之会 卓尔不群,我叫王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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