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下午两点。

柴鼎站在学院入口处的大森林前方，仔细地检阅自己身前的学员们。

五名学员排成一排，精神抖擞地站在柴鼎面前。叶恒远和王赫站在左侧，季成东和樊俊峰站在右侧。薛梦怡站在男生们中间。五个人全都身着崭新的制服和轻型护身甲，并背着刚好符合他们体型的行军包。包里装的东西很简单，就是必备的粮食和水，以及紧急信号弹和地图。

“我重复最后一遍！不要擅自单独行动！明白吗？”柴鼎再次扯开大嗓门。

“明白！”学员们整齐划一地回答。

柴鼎张开双手，开始汇聚灵力。巨大的三足宝鼎凭空出现在半空中，徐徐落下。五个褐红色的灵圈从他的双臂上冒出来，逐一闪烁褐红色的光芒。三足宝鼎瞬间如充气一般膨胀起来，直径从两米左右一下子扩大到十米开外，高度也从一米多一点增加到将近四米。此时的它，简直就像是一座小型的堡垒。

五个学员不由自主地后退。巨鼎释放出的灵力威压十分强大，压迫得他们连呼吸都有点困难。那是纯粹的土元素的力量。

“上来！”柴鼎纵身跃起，悬浮到大鼎上方，向学员们招手。

“啊？”叶恒远一愣，“柴主任，您这是要……用鼎带我们飞过去？”

“废话！”柴鼎有些不耐烦，“你们有五个人呢！又不能遁地！只能飞！快进来！直接跳进来就行！”

樊俊峰第一个行动。他后退两步，助跑，起跳，像猴子翻跟斗一样用前滚翻翻进大鼎里。

王赫也用力一蹬，庞大的身躯高高跃起，跳进大鼎中去。

“哎，哎哎！”季成东突然上前一步，钻到叶恒远和薛梦怡中间，“你们……能不能拉我一把啊？我还不会自己飞，也不会跳这么高……”

“拉他一把！”柴鼎感到有些好笑，但还是向前摆手，“同学和战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薛梦怡忍不住吐舌头，并向季成东翻白眼，随即看向一脸茫然的叶恒远。

“恒远哥，我们一起拉住他的手运功，把他托起来，行吗？”

“嗯……好的。”

叶恒远答应得很勉强。他从小就比较内向，也很少主动去跟人打交道。对于季成东这种性格的人，他实在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从感情上，他是不愿意去帮季成东的。

“谢谢啦，谢谢！”季成东一边点头哈腰，一边主动伸出手，直接抓住叶恒远的手腕。

叶恒远略微皱起眉头，但没说什么，只是催动自己体内的灵力。一圈圈气流同时出现在他和季成东的身体周围，缓缓地把季成东的身体托离地面。随后，一片金黄色的光圈也从薛梦怡的手中飞出，飞到季成东的脚下，托住他的身体。二人合力把季成东送到巨鼎之内，随即同时高高跃起，轻巧地落入巨鼎之中。

 “出发！”

柴鼎伸出大巴掌，在巨鼎内部表面的花纹处用力拍一掌。

巨鼎原地旋转起来，越转越快，离开地面，升入空中。仅仅几秒钟，它便升入高空之中，停止自转，如一颗流星般向西北方向飞去。

叶恒远用右手抓住巨鼎的边缘，伸出脑袋，向下方的地面看去。无数高大、豪华的建筑物都变得约有饭盒大小，而不是像邱柏带他飞的时候那样，只有火柴盒大小，或者更小。柴鼎毕竟是地属性的中阶灵师，而不是邱柏那样的风属性灵将。这巨鼎全力飞行的速度虽然也还算快，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身下的景物向后退的速度没有那么快——至少，他能看清所有的景物。

薛梦怡则靠住鼎壁，慢慢地坐下来，还释放出灵力来稳定住自己的身体。巨鼎内的空间，完全可以让他们五个人全都躺下。

“这也太快了吧？我有点晕……”季成东不得不蹲下，并用双手抱住脑袋。

“怂货。”樊俊峰抱起双臂，再次翻白眼。

王赫抬起头，看向悬浮在上空的柴鼎，随即从行军包中拿出地图，摆在众人中间。

“各位，我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战术？主任说过，绝大部分行动都由我们自己安排。”

叶恒远也抬起头，看向柴鼎的身影。柴鼎好像没听见他们的话一样，只是操纵武灵向前飞行。他随即上前几步，坐到王赫的左手边。薛梦怡也往前挪动，坐到叶恒远的旁边。

“昨天晚上，我仔细看过地图，”王赫说，“迷雾森林里面的灵兽数量不算特别多，也缺乏比较强大的个体或种群。不过，迷雾森林位于山谷中间，只有一条入口。从地理上看，它分为外层、中层和内层。我们执行这次实习猎杀任务，应该不需要进入到内层。这意味着，只要没有意外状况，我们所面对的敌人不会超过三阶三级。”

“那也不一定，”叶恒远说，“褐毛貂只有在中层才有，而且，数量相对比较稀少。更何况，我们进入中层之后，雾气的浓度会进一步增强。还会有鬼貂夹杂在褐毛貂中间偷袭我们。”

“哎？”季成东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这……到底是森林还是山洞啊？怎么还分‘层’啊？”

“你上课没好好听吗？”

樊俊峰没有靠近自己的同伴们，而是闭着眼坐在一旁，像是在养神。

“迷雾森林是夹在迷幻山的山谷中间的。而且，它自身位于一个大下坡的上方。它的最深处，通往迷幻山洞。森林中的雾气其实是来自迷幻山洞内部的。我们每靠近山洞一分，雾气就会更浓一分。”

“对。所以，我们都不能想得太简单。”

“嗯？”

三名学员先后把目光投向叶恒远。樊俊峰听到这句话，也睁开双眼，走过来，坐到叶恒远的右边。

“叶恒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季成东皱起眉头，“什么叫‘太简单’？”

叶恒远抬起头，笔直地注视季成东。季成东被看得心里发毛，立刻后退两步。

“我想说，实际情况肯定没有我们现在想得那么简单。比如，喜欢混杂在褐毛貂群中的鬼貂，肯定会有超过三阶的个体存在。到时候，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能保证一定能克制它吗？”

季成东不再出声，只是缩着脖子挠头。樊俊峰则立刻点头。

“没错。所以，我有两点想法。”

王赫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地图表面。他的指尖刚好点在迷雾森林的中央位置。从地图上看，每个人都能看出，迷雾森林的总体地势确实是向山谷的方向倾斜的。

“第一点，我们尽可能地不要单独行动，最好每时每刻都保持团队的阵型。因为，谁也不能确定，灵兽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至于队形，我觉得，最好是我和梦怡一同在前方开路。梦怡可以为大家照明，我可以抵挡灵兽的突然袭击。”

薛梦怡立刻露出乖巧的表情，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第二点，就是在战斗方面的配合。在迷雾森林的外层和中层，凶暴型的灵兽的数量比较有限，直到内层，这个数量才能增多。我们这次来猎杀的目标，只是银牙狼和褐毛貂，所以要尽可能地避免跟其他种类的灵兽的战斗。银牙狼和褐毛貂，都属于群居型的地属性灵兽。所以，我们必须要做好打群战的准备。”王赫扫视自己的同伴们。

“是的。”

这一次，率先点头的，是叶恒远。他明白，在实战方面，出身于灵师宗派的王赫肯定比目前的自己懂得更多。

“银牙狼属于主动攻击型灵兽，会主动去攻击它们认为有威胁的生命体。它们在二阶到三阶这两个层次里，一个种群大约只有二十到三十只。除了牙齿和前爪的攻击以外，它们基本没有特别厉害的招数。但是，如果要单独面对一个银牙狼种群的话，我们也决不能硬拼。它们的爆发力，不是我们目前的力量能抗衡的。相对而言，褐毛貂的攻击力就要弱很多，但速度更强一些。我们只要防止它们逃跑而引来更强大的敌人，就行。”

王赫和樊俊峰同时点头。薛梦怡扭过头，看向叶恒远，一张小脸上充满敬佩的表情。她和叶恒远共同上课的时间最多，她自然也最清楚叶恒远在课堂上的样子。

“没错，”王赫点头，“恒远说得很对。迷雾森林中常年雾气弥漫，普通的阳光基本是照不进来的。这就意味着，整片森林中的黑暗元素的浓度，一定会远远高于光明元素的浓度。所有的黑暗属性灵兽都会在这个环境里受到一定程度的增幅，而小梦的光明属性能量肯定是会被削弱的。以我们目前的修为，是没有办法改变或者破开这个环境的。而且，鬼貂也有可能会和褐毛貂一样，成群地出现。”

“那应该怎么办？”季成东问。

“撤退呗。”樊俊峰淡淡地说。

王赫伸出手，从行军包里拿出一支笔，在地图上的空白处画出一个菱形，又在菱形中间画出一个圆点。乍一看，这个菱形的形状和季成东利用圣水钵变化出的那一面吸收盾差不多。

“结合恒远的意见，我觉得，我们最好以这样的队形前进。由我在最前面开路，恒远和樊俊峰分别在左右两侧，而季成东则站在最后面。我们四个人分别在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护住小梦。我们四个人都有一定的防御力或者躲避力，而小梦在这方面就稍微差一点。在这种情况下，由我在最前方作为大家的盾牌，相对来说会安全些。至于照明的问题，可以就像恒远说的那样，由他和小梦轮流在前方照出一条通路。我觉得，恒远还可以尽可能地利用周围风元素的变化，去感知周围照不到的区域的变化。在迷雾森林里，除鬼貂之外，还有其他几种不同种类的灵兽会偷袭侵入者。这样的话，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危险。”

“好的，”叶恒远点头，“我没问题。”

“我也没问题，”薛梦怡也随之点头，“我的七彩明光石发出的光线是可以调整角度的。目前，最大可以到正前方左右各六十度。我还可以把光芒集中于一点，只照一个角度。”

“好，”王赫用力拍手，“这再好不过。不过，小梦，你还要注意一点，你的光明能量和樊俊峰的黑暗能量是互相克制的。在你们的修为都达到五阶以前，你们是很难配合到一起的。在接下来的过程中，你们最好尽可能地去避免同时出手，否则的话，你们的招式的威力都有可能会大打折扣。”

“那……照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要尽可能地避免和你同时出手？”叶恒远望向王赫，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倒不必，”王赫爽朗地笑起来，“我们玄甲门的人都可以规避战友之间元素相克的情况。”

“那太好啦！”

季成东抬起手，连续击掌两下。他连续转动脑袋，先看向王赫，再看向叶恒远。他看叶恒远的眼神明显变得更加柔和，甚至还带有少许敬佩。

“哦，对啦！恒远，你是来自哪个门派的啊？我好像不记得有哪个大门派是以风属性的方天戟而出名的。至少，苍灵城里肯定没有。平原行省和周边的几个行省里……好像也都没有啊……”

叶恒远抬起头，看向王赫，又看向季成东，随即把头转向另外一侧。悬浮在上空的柴鼎仍然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四周的风声突然开始变大，几乎能够掩盖住他说话的声音。

 “我不是什么门派的弟子。我只是一个小饭馆里的厨子。一位将军在战场上救下受伤的我，并让我来这里上学。”

“哦，厨子？那你给我们做顿饭怎么样啊？”季成东毫不犹豫地蹦出一句。

薛梦怡立刻向他摇头，挥动她的小手，示意他不要多说。

樊俊峰知趣地坐下来，望着叶恒远的身影。他似乎也在思考什么。

巨鼎开始下落。天空渐渐阴下来，像是要下雨。

前方是两座相对的山，山上的植被很浓密。但在两座山中间的山谷中，却漂浮着迷迷蒙蒙的灰白色雾气。只凭肉眼，基本无法看清里面的具体情况。

巨鼎直接扎入山谷中，也扎入迷雾之中。

五名学员同时惊讶地站起来，仔细打量自己周围的空间，往外面看，却什么都看不到。每个人的视野范围内，只有一望无际的灰白色。

几分钟后，巨鼎轻轻地着陆。众人纷纷从鼎里跳出来，落回到地面上。

地上长着草，但很稀疏，而且都是绿一块、黄一块的，完全不像青风森林里那样遍地绿草成茵。雾气却没有变的更浓，反而变得更加稀薄一些。周围的可见度也略微提高一些，每个人都至少能看清自己前后左右三十米以内的景物。

“你们能注意到这片雾气的特点吗？”柴鼎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上面浓厚，下面稀疏。”王赫率先回答。

“没错，”柴鼎说，“迷雾森林里的雾，不是普通的雾。它是由山林瘴气和迷雾森林中特产的迷幻花的花粉所结合而成的。迷幻花虽然是花，却大多生长于两岸山壁中的迷幻藤之上，所以大多数的花粉都是在空中与瘴气融合的。迷幻花的花粉有麻醉性，但经过中和后的雾气没有这个效果。所以，你们前进的时候不需要担心什么，只需要避开大量的迷幻藤就行。除山壁以外，高大的树木表面也可能会有迷幻藤生长。”

叶恒远立即点头，随即抬起手，用掌心向自己的斜前方释放出一道气流。雾气完全没有受到这一道气流影响，丝毫没有消散。模糊的景物，仍然还是模糊的。

“你们刚才商量的计划，还算不错。只是，还有一点。鬼貂的爪子上会带有暗毒。所以，你们一定要万般小心，不要被鬼貂抓破皮肤。万一中毒，立刻用大量清水冲洗伤口，并抹上解毒药。明白吗？”

“明白！”五名学员异口同声地回答。

“很好，”柴鼎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我强调最后一遍。我会在半空中观察你们。以我的实力，足以看透这片迷雾。只要不出现四阶以上的灵兽，或者是你们难以抗拒的其他突发事件，我就不会出手，也不会帮你们什么。一切由你们自己安排。开始吧。只要猎杀银牙狼和褐毛貂各三十只，就算完成任务。”

巨鼎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学员们的视线里。吠叫声开始从雾气中传出来。由于柴鼎所释放出的强力威压瞬间散去，一部分感知能力较为敏锐的灵兽开始试探突然出现的生命体。

 “好，”王赫提高嗓门，“出发吧。按照我们刚才商量好的队形，往里走吧。”

 叶恒远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到薛梦怡右侧。青绿色的灵力汇聚在他的双掌中。丝丝缕缕的风元素吸入他的双掌掌心，形成两个风球。

樊俊峰也站到薛梦怡左侧。黑色的冥狼爪出现在他的手掌上方，闪烁起森森寒光。

王赫站到队伍的最前方，释放出虎纹刺甲盾。正在这时，雾气突然变得浓郁起来，从灰白色逐渐向灰色转变。周围的可见度也变小很多，从直径三十米缩短到直径二十米左右。

叶恒远双手一攥，龙纹方天戟出现在他的手中。两团青绿色的风球笼罩到方天戟上，再瞬间被压缩，浓缩到戟尖和月牙刃之上。

五人排成十字阵型，稳稳地往森林深处走去。薛梦怡释放出七彩明光石，照耀王赫身前的路。

周围的植被渐渐地多起来，但大都只是一些灌木丛或者藤类植物。地上的草皮不再稀疏，但仍然是黄一块、绿一块。向左右两边望去，隐约能看到山壁的影子，却难以估算出它们之间的距离。草丛里时不时会窜出几只黄色或黑色的老鼠，土堆里也会冷不丁地钻出几只通体褐色的穿山甲。

“哎，”季成东突然开口，“那迷幻藤和迷幻花都是什么颜色的来着？现在我们还没碰到吧？”

“一个是深绿色，一个是深黄色。”樊俊峰没回头，淡淡地答道。

正在这时，王赫突然停下脚步，并抬起虎纹刺甲盾，遮挡住自己的身体。

“好像有情况。”

“什么情况？”季成东探头探脑地往前看。

就在这时，叶恒远和樊俊峰同时俯下身体，举起手里的武器。两人的动作几乎是完全合拍的。

一连串细小的窸窸窣窣声从前方的灌木丛后方响起来。紧接着，声音扩大到方圆五十米内的所有草坪和灌木丛中。

上一章链接：《苍灵十二将I》（21）第一次实习任务

下一章链接：《苍灵十二将I》（23）紫魔蝎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