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是《红楼梦》中无可争议的第一女主角,也是第一主人公“情不情”贾宝玉真正倾心爱恋的对象。关于黛玉,总觉有很多话想说,正因为想得太多,反倒不知要从何说起,化繁为简,今天就单说黛玉的性格。
记得当年看八七版电视剧《红楼梦》时,曾和同学兼好友的爱霞,就黛玉和宝钗的性格有过争论,她喜欢宝钗,而我是黛玉的忠实拥趸者。
她说黛玉尖酸刻薄小心眼,而宝钗端庄贤惠识大体,这让我很是不忿,但却很难举出强有力的证据来对她进行反驳,因为从表象来看,二人的个性特征确实如此,世俗人对她们的评价也大抵这样。
我不知道爱霞的观点从何而来,是否受大人们的议论影响,而我,全凭一种不自觉的意识,就是喜欢黛玉的形象,至于什么原因我也说不清楚。
当时二人都青春年少,其实对《红楼梦》根本没有多深的领会,单凭个人好恶。像欣赏其它影视作品一样,只简单粗暴的将人物分为好坏;而《红楼梦》这部伟大巨著里,恰恰没有好人坏人之分,唯有人性的复杂。
年纪稍长,即买了一套通行本的《红楼梦》来看,静态文字比动态的形象表演,更能抵达人的心灵深处,虽说该内容已被高鹗有意无意的错会了意,甚至擅自改笔,但前八十回的精神内核,还是曹公的原笔原意。
黛玉个性鲜明,敢爱敢恨,大有魏晋文人的风骨,心里想啥就说啥,聪慧如她,竟从来没想过要去笼络人心,不是不会,亦不是不懂,是不屑,不屑于为世俗的东西,降低自己的人格!
前生作为一株仙草,她长在“灵河岸上”,因此冰雪聪明且早慧,能够洞察现实中形形色色的伪善和机巧;她活在“三生石畔”,所以重情轻物,只为情生为情死,她在八十回后,原著最末“情榜”中的判定是“情情”,情的对象是对她有情的人,就是宝玉。
黛玉有一身傲骨,一如中国古代文人,即使寄居在贾府,强烈感受到“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严酷,却仍如潇湘馆中的“那几杆竹子”,不肯放低半点高贵的气节。
在贾府,最爱她的人是宝玉,最疼她的人是老祖宗——她的亲外祖母,视她为“心肝肉”,把对亲生女儿的疼爱全部转移到她的身上。贾母是荣府的真正掌权者,是贾家的精神领袖,每个人都以亲近她为荣。
连强悍的凤姐,端庄的宝钗,逮着机会都要奉承上几句,唯有黛玉从未在尊贵的贾母面前献过殷勤,因为她懂得“至爱无言”,肤浅的语言无法表达深深的敬爱!
她常对宝玉“使小性”“闹脾气”,“皆因不放心之故”,她如何能放心?
父母俱早已亡故,无人能替她做主,外祖母在此事上面毕竟隔着一层,无法对其言说心事;王夫人薛姨妈老姐俩,联手制造、散播“金玉姻缘”的舆论,这些对于一个无所依靠的孤女来说,实在是压力巨大。
于是,她只得一再用“啼哭”“生气”来试探宝玉对她的用心。
当确认宝玉识自己为知己时,她才彻底放心,但同时,她也意识到“病势日重”“恐不能久待”,预知生命不永,加剧了她的悲愁意识:只有在所剩不多的时日里,加倍对宝玉付出自己的爱意,直至“泪尽夭亡”,以酬知己。
贾府上下一致夸赞宝钗“温柔敦厚”,令她忿忿不平,认为宝钗“表面做作,心里藏奸”,视宝钗为情敌。
后来宝钗抓住她看杂书的短,对她进行一番“女儿本分”的训导,她体会出宝钗的善意,于是对其开诚布公,肝胆相照,说出“掏心窝子”的一番话进行自我检讨,“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极好的,然我最是个多心的人”“往日竟是我错了,实在误到如今。”
此后待宝钗竟如亲姐姐一般,“较诸人更似亲切。”连宝玉看了也暗自称奇。如此大量,不计前嫌,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小心眼的人!
黛玉口齿伶俐,能说会道,与众姐妹友情甚笃,虽爱打趣人,说点小刻薄话,却是心无芥蒂,转身即忘。她诗才最高,为众姐妹之首,是大观园之诗魂,可却并不以此为傲。每次赛诗,她总是真心推崇别人的作品,并不计较高低。
“庐雪奄联句”时,她与湘云、宝琴争先恐后一面忙着接句、出句,一面推宝玉让他联,甚至于“笑得握着胸口”。她与湘云“中秋夜凹晶馆”联诗,亦为湘云的佳句不断“起身跺足叫妙”,甚至感叹“我竟要搁笔了!”
这时的黛玉多么活泼热情,哪里有一丝“心胸狭窄,尖酸刻薄”的表现?相反,其真挚无邪竟如赤子一般清纯剔透!
都说黛玉“孤高自许”,以她极为自尊的个性,对“赵姨娘、周瑞家的”这些势利鄙俗的小人自然看不上眼。
但是,同样地位不高却纯洁温柔的香菱,因仰慕大观园诗社雅聚,也想学“作诗”,但宝钗却不肯教她,这时,黛玉挺身而出,鼓励香菱“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并自告奋勇“我虽不通,大略还教得起你。”
香菱虚心求教,黛玉真心指点,并无半点架子,香菱很快即得了作诗的“三昧”。追随黛玉学诗,应该是香菱这个苦命女子,自“被拐”离开父母后,最舒心快乐的一段时日吧?在清纯简单的香菱眼中,黛玉绝不会有“目无下尘”的傲慢!
宝玉曾把“北静王”所赠,皇帝赏赐的“蕶苓香串”转送黛玉,谁知她竟掷地不取,口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这东西!”这是不把下人放在眼里吗?谁还能高过皇帝,贵过王爷?在她眼里没有地位的贵贱,只有人格的高下。
黛玉是转世的“绛珠仙草”,只为还泪追随“神瑛侍者”而来,泪尽之后,她还是要回到仙界的,因此她洁身自好,不肯沾染俗世的尘埃,她亲近自然,尊重生命,随性率真,她绝不是世人眼中的“尖酸刻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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