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敬  

“命运最爱玩的残忍游戏，就是先让你相信，再把你相信的，一样一样夺走。”

1

昨天傍晚，开车在路上，收音机里传来蔡琴的歌声：“既然曾经爱过，又何必真正拥有你，即使离别也不会有太多难过，午夜里的旋律，一直重复着那首歌……”

突然想起来青春正好的年龄里，曾经我是有多么迷恋过蔡琴的声音啊。记得少时第一次听蔡琴的歌就喜欢上了，这是一种独特的声音，纯净透明、悠扬亲和，有着一种穿透人心、穿透岁月的无形力量。

然而那时，年轻的我，也只是爱上这种独特空灵的歌声而已，并没有真正懂蔡琴。无论，她的歌声是滑耳而过的优雅女声？还是商场发烧音响试音间里一堆Hi-Fi天碟封面上唯一一张东方人的脸？有些东西的确是需要用历练去理解，用时间去感悟的。

直到现在，还是不敢说懂了蔡琴，只是愿意用这一把低回的女声，填充在那些光阴空白处的生活缝隙里。

比如昨天，一个暮秋之夜来临之前的暗淡时分，这个到处都飘着雾霾与深秋味道的城市的黄昏，我突然间感觉到，人到中年，再好好听听蔡琴，似乎开始有点懂她了。

收音机里，蔡琴的声音似乎从远空传来，而且经过漫天飘洒后汇成一股温润而强劲的风，渗透到你的每一个毛孔，穿越你的发肤直抵你心中最渴望慰藉的地方。饱满、圆润、低回、苍郁，那声音对人的冲击力恐怕是那些嗲声嗲气的小歌星难以企及的。

蔡琴的老歌，卖的是她的声音品牌和人格特质，她是乐坛极少数的经典，有故事，有风范，有坚持，有至今仍不被取代的实力。

她的歌声厚润中带有磁性，沉郁又不失甜美，那不事张扬绝无癫狂的嗓声，永远是那么的沉静、舒缓、宽厚、温醇，淡定绵长，犹如天籁。在她的歌声中，你会豁然缷去白日里森严的伪装，呈现一个真实的自我，会冷静思索许多，会在不知不觉中消除心中的浮躁，远离市井的喧嚣。

曾经，电影《无间道》中的刘德华，专注地坐在顶级音响前听蔡琴唱《被遗忘的时光》时的震憾，光是“是谁”两字响起，就抓起整部电影的命脉。

所以说，经典正是一种经得起时间考验、岁月渗透却仍不失耀眼光泽，像钻石般璀璨闪亮的东西，比如蔡琴和她的歌声。

也曾看到这样一段评价，我认为极为到位，并心有戚戚焉：

“听蔡琴的歌，不能喝太浓烈的酒，只须喝一些略带苦涩的红酒，喝到微微的醉意，方能品出其中的滋味。蔡琴的歌并不是唱给所有人听的，她的歌只唱给一些有心人。太年轻的心是无法听懂蔡琴的，他们会被这一份沉重的感情吓坏，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阅历去领会这样的人生喟叹；太浮躁的心也不能听懂蔡琴，因为他根本无法投入到这个细腻的情感世界，蔡琴的歌只唱给那些依然保存着美好回忆的心灵……”

2

蔡琴1957年12月22日出生于台湾高雄市，如今即将六十花甲之年，就是这样一位给许多人带来美妙歌声的女人，这个一直在台上深情歌唱爱情的女人，除了天生的好嗓子，世界却并未给她更多的照顾，生命中更是经历了各种亲人离世，病痛折磨，情路故事更是坎坷到如泣如诉。

老天爷赏了蔡琴一副好嗓子，让她的成名看起来得来全不费工夫，但私底下的生活并没有那么顺风顺水。少女时代，蔡琴的父亲是船员，长年累月不在家。妈妈是家庭妇女，按照蔡琴的说法，脾气很坏。她是长女，下面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和一个妹妹，长女如父，蔡琴承担了一大半家长的责任。

最夸张的是，因为两个弟弟没考上重点中学，妈妈急得吃不下睡不着，为免父母担忧，已经上高二、算是品学兼优的蔡琴毅然辍学，在家给两个弟弟当家庭教师。看来，中国女性对本家族无私付出的传统真是不分海峡啊！直到两年后，两个弟弟的学业都走上正轨，蔡琴才以同等学力考上了实践家专美术科夜间部，上了大学。

父亲缺位的家庭里，她不得不像个“父亲”。是那一段，给了蔡琴硬朗和大气，却赶走了她的少女心事。大二的时候，为了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吉他。蔡琴参加歌唱比赛，得到第四名，签了唱片公司，走上演艺道路。

后来因为父母身体不好、家境困难，做了歌手后的蔡琴只能在不同的民歌餐厅之间跑场子。很多年后，蔡琴回顾那些背着吉他唱游的日子，并把自己经常走过的小路，戏称为“蔡琴路一段”。

在我眼中，作为歌者，蔡琴的舞台风格大气不做作，面对公众的时候一直健康活泼的形象，但那些年来，蔡琴先后遭遇过乳腺癌和可能失明、失聪等疾病的袭击，每一次她都靠着顽强的毅力战胜了病魔，最后乐观地重现舞台。

2000年，蔡琴被查出胸部有肿块怀疑是乳腺癌，后来入院治疗，在肿瘤还属于良性时就进行了切除，还好发现和治疗及时顺利痊愈，蔡琴也因此成为台湾最著名的抗癌成功女艺人。经过几年的调养，蔡琴渐渐恢复健康。

在那之前，蔡琴也曾患上了眼疾，存在视网膜脱落甚至失明的危险，但她开始为了心爱的歌唱事业没有太在意，后来蔡琴终于停止了一段时间的工作，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之下眼疾才得以康复。

3

蔡琴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就是导演杨德昌。她与杨德昌相识于1984年，那一年她27岁。当年杨德昌极力邀请她主演电影《青梅竹马》，电影拍摄期杨德昌就对她展开疯狂的追求，这时的杨德昌在美国还曾有过一段婚姻。蔡琴接受了他的追求，1985年，这两人就结婚了。

但是在婚后，杨德昌却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无性婚姻。

他对蔡琴说：我们应该保持柏拉图式的交流，不让这份感情掺入任何杂质，不能受到任何的亵渎和束缚。因为两人的事业都有待发展，要共同把全副精力放到工作中去……

而蔡琴也许是太爱，也太信任，太崇拜她的丈夫了，她居然认同了杨德昌这种荒谬的提法。于是婚后的整整十年，他们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蔡琴一直以夫为荣，为了丈夫的事业而倾其能力，无私付出。杨德昌的事业，也在她的全力支持下，得以步入正轨，成为台湾真正的知名导演。

然而这段她全心付出的婚姻和感情却因第三者的介入而瓦解。1995年，蔡琴无奈的退出三角恋角逐，宣布与杨德昌结束10年的婚姻。

当时她向媒体泣诉，她的10年婚姻是无性生活，不知让多少喜欢她的歌迷，为她感到难过。而一向理智的杨德昌，却给这段婚姻下了"十年感情，一片空白"的结论。蔡琴则答：“我不觉得是一片空白，我有全部的付出。”

十年，一个女人的十年，一个女歌手的十年，从27岁到37岁，那是最黄金的十年。

当前夫杨德昌在人前宣称与蔡琴的十年婚姻如一张白纸的时候，正值蔡琴丧父不久，在一档节目中，陷入悲痛中的她忆及父亲生前希望她快乐的遗愿，泣不成声。惟有她自己才清楚，在这十年的"无性婚姻"里，她走得有多辛苦。

曾经因为仰幕他的才华，她甘愿收起一个正常女人的生理欲望，走进他的柏拉图婚姻，充当他艺术沙龙的女主人。他没有电影拍的时候，她唱歌做秀赚钱养家。因为爱，她那样天真认真，心无旁骛地履行他的荒唐宣言。他却无视她的牺牲，绯闻频传。相传他对她极之冷淡，曾经她的车子深夜抛锚，打电话让他来接，却被他无情挂断，此举令她当场痛哭失声。

这样的婚姻，她隐忍了十年，为了他，真正低入尘埃里。最终，他另结新欢，对前妻，没有一句抱歉。这场婚变，摧毁了蔡琴做为一个女人的自信。离婚后，她不愿出门，不想见人，上街都不敢抬头，觉得自己是个彻底失败的女人。生活一度陷入惶惑，以为时间到此冻结，她将再也走不出来。

幸好，坚强的她没有永远做怨妇，一年之后，在歌迷和亲友鼓励下，她开始了自救。她学会用写日记的方式，来缝补内心的疮痍，同时配合做心理咨询。她积极组织音乐界好友们聚会，收集他们对自己的关心和肯定，写在纸上，感觉捱不过去的时候，拿出来大声朗读。她甚至去做社会义工，到少管所探视犯罪的青少年，用这样一种方式来移情。

时隔数年后，蔡琴在红馆开18年来首场演唱会，唱到《点亮霓虹灯》一曲时，现场播出了她当年结婚时的镜头。想及自己离婚前录这首歌，录完就离婚一事，她悸痛不已，当场涕下。当时她说：我以为我不会哭，但这，就是人生。

走过半程人生路之后，她才恍觉，原来真实的生活，也是一出戏。笙箫铙钹起，演爱断情伤。曲终人散后，泪眼笑荒唐。而夜那么长，却没有人为她将灯火点亮。

蔡琴唱过那么多情歌，从《恰似你的温柔》到《手牵手》，从《被遗忘的时光》到《你的眼神》，无不深情动人，如一杯醇厚的美酒。然而从醉人的歌声中款款走来的蔡琴，情路却如此波折坎坷。

后来的蔡琴，在感情中兜兜转转，却没有听到她觅得良人的好消息了。

然而蔡琴，就是这样一个为爱奉献过，付出过，而又情感充沛的女歌手，深爱过，受伤过，却从来不后悔的“大女人”，必然值得人们的喜爱与祝福。

4

2007年杨德昌病逝，当晚蔡琴在家中大哭，在一次访谈中她说：“早知道他生命这么短暂，我愿意早点跟他离婚，放他好好享受他的生命。”

“爱情简单来讲，是可遇不可求，爱情要来时，挡也挡不住，但是爱情要走，就是走；任何一个女人都要认清楚：爱情不能延长的，这一世如果你有爱过一次轰轰烈烈的，那就是了不起。”这是她的爱情观。

当年在离婚后最不快乐的那段时期，蔡琴抑郁成疾，得了肿瘤，所幸为良性，让她与死神擦肩而过。劫后余生，她面对众人豁达陈情，“该离的婚，离了；该开的刀，开了；该减的肥，减了；该穿的新衣服，穿了。”

她说，自己不会再嫁人了，她要嫁给舞台，要终生与舞台为伴，生命有多长，她就要唱到什么时候。

苦难从来不曾让她屈服，她靠着自己的韧性一步步走了过来。岁月的沉淀将她打磨成一个不因岁月而失色的漂亮女人，一个打败了漫漫光阴的坚强女人。

生活，一次碰壁，一次清醒；感情，一回心痛，一回看轻。不管经历如何残酷，人生都要保留一份真心。

2007年，杨德昌去世，蔡琴写下一封著名的封致媒体的信，她说，“让他活在我的歌里吧。”

去年的《见字如面》舞台中央，73岁的归亚蕾此时很想变成自己的朋友蔡琴。看到四周温和的光，归亚蕾双眼垂落，手抚着眼前的蔡琴那几页信扎，轻声读道：“那些深埋在我心底，长久不愿再去回想的，曾经对他的记忆，突然袭上来，我脱口轻喊出一句：杨德昌，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呢？”朗读时，她抬起头，伤感润红了她的双眼。她凝住两秒，像在帮蔡琴索要一个答案——当年杨德昌爱上他人，离开了蔡琴，留下一句“10年感情，一片空白”……

但是，蔡琴就是这样的真女人，她爱得纯粹，爱得完美，爱得太满……但，却最终能从容转身，从不言悔。

“命运最爱玩的残忍游戏，就是先让你相信，再把你相信的，一样一样拿走。”

曾经，失去了丈夫的董小姐，被命运牵引嫁给格力，又差点失去她的家。

曾经，失去父亲、母亲，欢乐以及谈恋爱、结婚生子的权利，命运把朴槿惠嫁给她的国家，最后就是为了上演一出，历史上最滑稽的戏码。

可是，这一切，如果你不对命运认输，它又能怎样？

泰戈尔在诗中写到：“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报以歌”。

当你有了“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回报以歌”的积极心态，才会发自内心地给陌生人以阳光般的微笑。

蔡琴做到了，她历经人世沧桑，情爱彷徨，最终仍旧是微笑着站在舞台的中央，用自己的经典歌声征服和抚慰着我们的心房。

世界赠这个女人以坎坷，她却报之以动听的歌！

5

那么，就让我们再次重温一下，《见字如面》的视频吧。蔡琴催泪的爱情，都在归亚蕾这封深情念出的信里：

《让他活在我的歌里吧》

蔡琴写给媒体 2007年7月2日

2007年7月1日,星期天,电视播了一整天,我也看了一整天: 杨德昌就这么走了……

电话录音里数不清的媒体留言,都希望我回电；这个时候,叫我说什么?!

说什么也说不清楚我的五味杂陈,就算说清楚，又为什么呢？！

而所有人却急着要一篇“前妻的反应”！！

从一天最初的简短快讯,然后经过中间不断的增加数据、周边访问、调画面……到一天的结束,我的名字一直连着他的逝世消息……

回想当初,从我确知彭铠立和他的恋情,到决定当机立断成全他们，再到办完离婚手续，甚至到今天他去世，我的每一阶段似乎都得摊在镜头下……

而今天，我怎么告诉外头，我都还来不及感受呢？！

直到一天将尽,从电视上,我已看过他那被重复了又重复的身影后,一阵强烈而尖锐的刺痛,才刺醒了我的感觉！

深埋在我心底,长久不愿再去回想曾经对他的记忆,突地袭上来；我脱口轻喊出一句:杨德昌！你怎么可以这样就走了呢？！

跪在圣经前，我为他的灵魂急求，求主以神自己的名领导他走义路，让他行过死神的幽谷也不怕遭害……

我感谢主在他生命结束前,是与他的最爱在一起,我抬起不停涌上泪水的眼睛,坚定地告诉上帝：我可以站起来！

我深深地感谢上帝，让我与他轰轰烈烈地爱过……

我安静地、肯定地用手拭摸着夹在圣经中的小十字架；闭上眼,再感受一次这曾经的爱情……一次比一次平静、勇敢。

细数他一生共完成了八部电影，在我们生命联集的十年中，我竟见证了一半……

作为一个曾经的伴侣，我们一起年轻过、奋斗过。

作为一个女人，他给我的寂寞多过甜蜜。

作为一个观众，我们痛失一个锐利的纪录者。

时间会给他所有的作品一个公道,他的付出不会寂寞！

至于我们所有过往的点滴，我自己品尝，就当作我活着时永远的秘密，随着他的逝去与世长辞。

作者简介：小敬，河南信阳人，居北京。热爱生活里的柴米油盐，也热爱生命里的笔墨纸砚；业余努力写字，也愿意与你分享各种美好情意。欢迎关注更多我的原创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