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 书于酒泉)
谁人趁夜启芳菲?垂绦蘸碧波,冰澌碎玉声。是东君醉笔,是鲛绡垂泪,是天地初醒时的一声轻叹?晓光初破处,十万青幡接踵立,恍若群仙赴瑶池宴。春呵,你竟踏着月华的碎银来了!
抛却雕窗十二阑,独行烟雨空濛处。沾衣欲湿的岂是杏花雨?分明是绿腰娘子遗落的翡翠佩。拂面不寒的何止杨柳风?原是青帝案头漏下的云水笺。才惊鸿一瞥,又见你曳着湘裙向玉门。东君可解离人恨?琵琶弦上说春深。祁连雪覆千山寂,征衣犹带旧年尘。
朔风割裂的时光里,总有一脉温存在冰裂纹中流淌。你看残雪消融处,分明是你梨涡浅笑的模样。就这般任你闯入我冰封的胸腔,将经冬的相思搅得支离破碎又春潮荡漾。
犹记去岁初雪日,祁连山脉凝成白玉簪。寒鸦驮着暮色掠过荒原,空留几缕炊烟在记忆的褶皱里飘摇。仰首饮尽万里无云的天穹,竟有寒星自睫上簌簌坠落,溅起满目霜花。
幸有冬阳如故人,朝暮殷勤探寒庐。金线织就的暖衾中,冻土下的种子做着关于蝴蝶的梦。今朝重临瀚海,见你披着橘色绡纱临风而立,青丝拂过处,沙砾都开出透明的花。或许春光本就藏在凝望的眸子里——稚童摩挲着褪色纸鸢,少女的罗裙在菱花镜中泛起涟漪,少年折柳为舟,欲渡向某个莺啼的彼岸。
且随我踏碎薄冰,看垂杨蘸水写情笺。那些僵硬的枝桠忽然都有了柔肠,学着你临波照影的姿态。湖心漾开的何止是涟漪?分明是封印千年的翡翠骤然苏醒。你广舒翠袖拂过苍茫大地,于是枯藤孕珠胎,顽石点绛唇,连砂砾都化作星辰坠入春的眼波。
何必问因由?当第一朵野樱吻上荒原的额角,当融雪汇成银河倒灌戈壁,当所有望春的眼睛都成为春天的容器——你看沙枣树新抽的嫩芽,不正是你遗落的碧玉簪?且将经年的风霜酿作醴泉,敬这铺天盖地的、温柔的暴动。
谁人趁夜启芳菲?是东君醉笔,是鲛绡垂泪,是天地初醒时的一声轻叹?寒暑交割处,十万种深浅正从你指尖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