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沙特国王萨勒曼宣布废除侄儿纳伊夫的王储(1959年生)之位,改立自己年仅32岁的儿子穆罕默德王子(1985年生)担任其首要继承人。
那么,沙特本次王储更迭意味着什么呢?
1、本次更迭,再次证明了萨勒曼国王是一个私心自用、言不由衷之人。
2015年4月,萨勒曼发布国王令,废掉不受欢迎的王储穆克林,将副王储纳伊夫立为王储,自己的儿子穆罕默德王子立为副王储。当时,萨勒曼宣称他的这个措施,是为了“沿着已故兄弟阿卜杜拉国王开创的道路,为国家最高领导层挑选最为合适人选。”
但事实上,就在该年的1月29日(前国王阿卜杜拉死去仅六天),萨勒曼即以“改革政府”之名,急不可耐地将“已故兄弟”阿卜杜拉三个儿子哈立德王子(前国家情报首长)、米沙勒王子(前麦加地区管理人)、图尔其王子(前首都管理人)和一个外甥班达尔王子(前国家安全委员会主管)的职务全部解除,调到清闲衙门。
所谓“行胜于言”,萨勒曼所谓尊重已故兄弟的言辞,不过是将自己儿子穆罕默德王子引入王位继承人队伍之借口罢了。
2、验证了外界的猜测,即萨勒曼国王将破坏沙特传统的权力继承规则。
事实上,纳伊夫担任王储之后,很快就被受到萨勒曼国王鼎力支持的副王储穆罕默德王子(萨勒曼儿子)架空,外界由此猜测沙特国王有可能破坏该国一贯的王位继承规则。
一方面,在萨勒曼的主导下,各种实权职务全部涌向穆罕默德王子。2015年1月23日,萨勒曼刚一登位,默罕默德王子就被任命为国防大臣,同时兼任皇家法院秘书长,并保留原有的国务大臣职务;2015年1月29日,经济和发展事务委员会成立,穆罕默德王子被任命为主席,取代了解散的最高经济委员会。由于萨勒曼年过80岁且身体虚弱,这意味着军权和经济事务掌管者的穆罕默德王子早已是沙特国家事务的实际负责人。
另一方面,沙特各种重大经济、军事和政治行动皆有穆罕默德王子主持,由此助其树立“有能”的名望。2015年3月,穆罕默德王子指挥多国部队发动“果断风暴”行动,进攻也门胡塞武装;2016年4月25日,沙特宣布了极具野心的经济改革计划“沙特愿景2030”(Saudi Vision 2030),这项备受舆论吹捧的改革负责人即是年轻的穆罕默德王子;同时,无论是与卡塔尔断交还是协调各国,抛头露面的沙特领袖都是穆罕默德王子。这些听起来“威名赫赫”的重大行动,为穆罕默德王子赢得了“果敢有为”的名声。
尴尬的是,原本应该举足轻重的沙特正牌王储纳伊夫反而备受冷落,对国家事务反而没有多少发言权。从这两方面看,萨勒曼早就开始违背传统,正在倾全力培养穆罕默德王子为自己的接班人。
根据1992年的沙特阿拉伯《治国基本法》规定,沙特阿拉伯是由”真主的忠仆“阿卜杜勒-阿齐兹·沙特及其后代子孙所统治的君主制国家。另据2006年颁布的《效忠委员会法》,由阿卜杜勒-阿齐兹·沙特国王的所有获承认的儿子或其继承人组成效忠委员会,负责王位继承人的选举并监督国王和王储的继立。从1953年开始,沙特王储从来都是该国除国王外,最具实力和影响的政治领袖。
3、过于急切政治措施的背后,很可能是萨勒曼国王的身体出了问题。
萨勒曼对自己儿子穆罕默德王子的扶持,过于急切甚至粗暴,其背后很可能是萨勒曼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失去信心。
实际上,穆罕默德王子本人无论是照资历传统,还是人望能力,都无法让沙特王室内部心服口服。他之所以能够顺利登上王储之位,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沙特开国国王伊本·沙特的儿子们,现在大多数都已经过世,仅剩其父萨勒曼国王(母族苏德里最为强势尊贵)一人,这使其有能力发挥主导性政治影响(穆克林母族卑微)。
但是,名望不错的纳伊夫担任储君仅仅两年(两年前纳伊夫担任王储是众望所归),且没有犯错,而穆罕默德王子也没有足以服众的功绩(特别是其指挥的也门干涉行动备受争议)。在没有足够借口、时机未到的情况下,萨勒曼急不可耐地更替储君,实际上是得不偿失的,这很可能激起不必要的疑虑甚至愤怒,并极大地减损新储君的合法性。(2015年4月萨勒曼废除血统卑微的穆克林王储之位,毕竟得到了王室内部相当多的支持,但此次“废立”恐怕难以服众。)
个人认为其中最大的原因恐怕是萨勒曼国王的身体已经难以支撑,担忧夜长梦多之故。
早在2012年,美国外交政策杂志就表达了时任王储的萨勒曼身体之担忧,称萨勒曼2010年8月在美国接受了脊椎手术,曾患有中风,尽管接受过治疗,但是左臂依旧不如右臂灵活;2014年美国《大西洋》杂志则分析,萨勒曼可能患有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症)
4、萨勒曼强行扶持儿子继承储君之位,恐将在其死后引发不稳定的后患。
尽管穆罕默德王子担任了王储之位,但这并不意味着权力斗争的终结。
首先,穆罕默德王子绕过纳伊夫和穆克林接任王储,完全缺乏沙特传统权力规则的支撑,绝难服众。考虑到其他各个王系皆积累了巨额的财富和人脉,实力影响根深蒂固,穆罕默德王子很难短时间内很难真正坐稳储君之位。
其次,萨勒曼国王即位到现在仅仅只有两年时间,恐怕很难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为他儿子违背常规的继承扫清路障。况且萨勒曼国王的身体情况难以令人乐观,一旦这位威望足够高的王储支持者过世,沙特内部政治生态将发生何种变化尚难以预料。
从宫廷政治的逻辑来看,一个通过破坏既定规则达成的君主传承,往往需要足够长的时间积累实力并确立新观念,否则绝难稳定。
从1967年开始,金日成为了让自己的儿子金正日继承大统,就开始有计划的消灭党内异己,并在1974年确立了金正日的威望;从1952年开始,蒋介石为了使蒋经国顺利接班,开始不断清除国民党内的实力元佬,并从1965年就开始树立其超然地位。两者的布局都是以十年计算,才最终确立了足以支撑金正日和蒋经国权位的太子政团和新观念。
与之相反的是,宋明帝刘彧以叔窃侄,齐明帝萧鸾以偏入正,皆通过破坏既定权力的传承规则登上了帝位,尽管两者皆以极其残忍粗暴的手段强化王权,但仍然无法避免其继承者被诸王反叛消灭的命运。
从这个角度看,萨勒曼死后,沙特王权之争恐将更加激烈且不可控。因此,沙特国王的身体状况和未来可能出现的混乱,将是中国需要关注的敏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