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封信(转眼儿子就长大)

亲爱的朋友,

  祝好!又是一个星期没有给你写信,不知你现在如何?

  昨晚纽约又下雪了,午夜我撑着把伞,抱着我的电脑,手冻得冰冷,急匆匆地在雪花中迷路。今日早上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止了,只剩下树叶上,花朵上,残留的雪的痕迹,所谓银装素裹,不过如此罢。同学开车送我去车站坐车回学校,一路上,风将枝桠上的雪吹落,飘飘洒洒,宛如再次下雪一般。火车上读蒋勋的书,讲唐诗和宋词,讲唐朝的壮大和宋朝的婉约,讲春雨,讲春寒,讲春愁,如柳絮那么轻,落在人的身上,便沾了一身。

  我望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蓝天白云,和化了一地的雪。我想,深圳现在,是不是早已是春天了?很奇怪,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有很多东西藏在脑海里,但是四下无人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没有人跟我说话,我也不需要跟他人说话。好像有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现在再回想起来的时候,却什么也记不得了。

  蒋勋说,词其实讲究的是意象,就像歌词一样,单独拿出来也是完全能够成立的。他讲冯延已的蝶恋花,讲独立小桥风满袖,他说就像你在登山,爬到最高处的时候,一个人,风将你的袖口撑得满满的,孤独与饱满共存。他说,“独立小桥风满袖”其实是一个自己存在的状态,这个状态是一种饱满,也是一种孤独。饱满和孤独看起来是两个不相并存的生命状态,可是同时存在,你大概在拥有最大的生命喜悦的同时,一定有最大的生命感伤,因为它们是同时并存的。他说在爬山的过程中,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风吹满,衣服的每一个缝隙里面都有风,而且风在同你的身体发生对话,这个时候你好像才第一次意识到你是存在的,你坐在一个生命存在的个体,既感受到了喜悦,同时又有感伤,因为你知道它会消逝。

  几天前听到家有儿女的片尾曲,勾起了童年的回忆,听到半夜,一边听一边哭。

家有儿女: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都一样,小小肩膀大大书包上呀上学堂......

快乐星球: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迪迦奥特曼:看那蔚蓝色的星球,是我们永远的守候,我伫立在这里聆听风的声音......

虹猫蓝兔七侠传:怎么过,也就是一辈子,怎么活,也不过一百年。过就要过得有滋有味,活就要活得神采飞扬......

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大头儿子小头爸爸,一对好朋友,快乐父子俩,儿子的头大手儿小,爸爸的头小手儿很大,大手牵小手,走路不怕滑,走呀走呀走呀走走,转眼儿子就长大......

  听到转眼儿子就长大,泪流满面,为什么呀,那是因为我已经长大了。

 可是当年看动画片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唱完这首歌,就开始了新的一集,里面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他们手拉着手去溜冰,去游泳,去卖书,做风筝,他们去看熊猫,去种大葱,撑着花伞去植物园,大头儿子把自己的名字送给另一个孩子,他们住在冰箱盒子里,飞到了天上和星星一起睡觉。

  我想,长大其实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因为当你还没有长大的时候,你是不会意识到这一点的,于是你无所事事,于是你肆意挥霍,可是等到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也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因为啊,转眼儿子就长大了。

  祝一切都好!

  三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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