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计划的第7天
北方三月,正是八九雁来时候。雁字回时,虽依旧北风吹面,却已不是凛冽得刺骨,可以在有阳光的早晨,稍稍敞开大衣的领口,任那风掠过脖颈、吹过发梢,虽然冷,但分明感到一丝冬去春来的暖意了。吹过发梢的风,也吹过枝头,发丝飞扬,枝桠微摇,眼波流转处,蓦地发现,不知何时,原本光秃秃的枝条上已然有点点新芽,仔细看时,近枝干处者紫,当空中处者青,颗颗小骨朵,幼叶紧合,蓄势待发。
想起小时候喜欢的一首诗,“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当时只觉得此诗读来甚美,又觉得诗人浪漫雅致,赠人不赠金与银,不赠珠与玉,偏赠梅花一枝,梅先天下春,赠君梅花,便是赠君春天了,真是妙人。
年少不懂事,诗吟的多了,心中便跃跃欲试起来,追慕古人之余,也想模仿。彼时曾游云台山,正值春花烂漫时候,好友电话那头问我游赏何如,兴致盎然、言笑晏晏处,我想到了这句诗,遂说,此处风光无限好,不如折枝花送给你吧,聊赠一枝春。好友抚掌笑,我亦笑。少年的兴致总是新鲜沛然,就像韦庄的那首词,“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在少年的眼中,春花总是与明媚、风流相联,一枝春,自然是最妙的礼物了。
转眼间,光阴似箭。年少时读懂的,读不懂的,自以为懂的,以及一直半懂不懂的,会在若干年后的某个刹那触动心弦,就像在这三月天,看到幼叶初发,想起了那句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当时以为是浪漫轻松之语,现在读来,却愈发百感交集,字字千钧。
春夏秋冬,循环更替,花落花开,自有其时。深秋时节,草木摇落,隆冬季节,万物肃杀,然花落之后定会花开,待来年春风过处,必会催动新芽,是谓一岁一枯荣,春风吹又生。然今春之花,已非去岁之花,花犹如此,人何以堪。所以,这“聊赠一枝春”里,不光有赏春欣欣向荣之意,亦有惜春念念在兹之情。
诗人远在江南,与友人相隔千山万水,古时的江南应该不似如今的繁华,杜甫曾有诗“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诗人也说,“江南无所有”。但诗人仍折枝寄与友人,惜春之意外,又透着乐观奋发的情怀,不论如何,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生机勃勃,就像这梅花,即使不是倚妆梅园,而是寂寞于驿路,仍能抖擞精神,拥抱东风,绽放春意。
而这才是真正的浪漫主义情怀吧。
天地不言,自有其理,君子察之,自强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