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在历史的长河里,犹如浩瀚星空中的斑斑点点,中华民族分分合合,起起伏伏,朝代更迭,一往无前,慢慢前行。然而,1840年之后,面对外来民族入侵,屈辱对华人来说,不再陌生。翻开晚清历史,有愤怒,有无奈,有激励,有泪水,总有些有志之士在关键时刻,为民族,为国家登高一呼。晚清七十多年的历史给我们的记忆几乎都是灰色沉闷的,这七十多年的历史进程乏善可陈,鲜有亮点,太多丧权辱国条约的签订,带给国人的伤痛难以回首。但也正是在这种如铅色的沉重之中,在晚清的历史舞台上出现了一位出色的外交家,使死气沉沉的中国出现过一抹亮色,赢得了一些尊严。
这位外交家就是“晚清第一名臣”曾国藩的次子曾纪泽。出身名门的曾纪泽可谓深得其父的真传。他牢记父亲的立德、立功、立言的教诲,做到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并在此基础上向着人生的最高目标“治国平天下”奋进。
同治九年(1870年),曾纪泽援例以二品荫生引见,补户部员外郎。光绪三年(1877)父忧服除,袭侯爵。四年出任常驻英、法大臣,补太常寺少卿。在出使任内,深入了解各国历史、国情,研究国际公法,考察西欧诸国工、商业及社会情况。又将使馆馆址由租赁改为自建,亲自负责图书、器物购置,务使使馆规模不失大国风度,亦不流于奢靡。驻外严于操远,节约公费,摒弃贪劣,倡导廉洁之风,为外人所敬重。
同治十年(1871年),沙俄趁清朝西北边疆动乱之机,以“代为收复”为名,出兵占领了新疆伊犁地区。光绪四年(1878年),左宗棠收复新疆,沙俄拒不归还伊犁。清政府派崇厚为使臣赴俄谈判索回失地。昏庸无能的崇厚在沙俄的利诱威胁下,于光绪五年(1879年)十二月二日擅自与沙俄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里瓦几亚条约》。根据该约,中国虽然收回了伊犁这座孤城,却丧失了大片土地,除割去霍尔果斯河以西和特克里斯河流域大片富饶的领土外,还要赔款500万卢布。
消息传来,朝野震惊,举国哗然。迫于压力,清廷不予承认和批准这个丧权辱国的条约,并将崇厚革职查办,令左宗棠做好战争准备,以防不测。沙俄恼羞成怒,派大军屯集边境,并调集军舰游弋远东。在此期间,由于沙俄国内出现了一些变故,俄方同意了清廷的重新谈判的要求。
光绪六年(1880年)二月,清廷派驻英公使曾纪泽兼任出使俄国钦差大臣,修订崇厚先前所立的条约。曾纪泽知道自己要与之打交道的是一个异常贪婪蛮横的国家。但为了国家和民族利益,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只有义无反顾知难而进。曾纪泽决心“障川流而挽既逝之波,探虎口而索已投之食”。
曾纪泽认为伊犁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放弃伊犁等于放弃整个新疆。于是,他提出以金钱换土地的方法,即使多赔点钱也要收回土地——钱是可以再生的,土地失去则不能再回。
光绪六年六月,曾纪泽抵达彼得堡,开始长达半年的艰难谈判。与曾纪泽谈判的俄国代表是外交大臣格尔斯和驻中国公使布策,这两人十分霸道蛮横强硬,坚持不改崇厚先前所立的条约。
他们对曾纪泽说:“两国全权大臣已经签订好了条约,没有什么可以修改的了。”
曾纪泽语气坚定地回答:“因为中国的使臣崇厚失职,违背了朝廷的旨意,所以这个条约理应酌情进行修改。”
格尔斯和布策又说:“崇厚是头等全权大臣,你是二等出使大臣,又无全权,怎么能够修改崇厚与我们签订的条约呢?”
曾纪泽针锋相对:“我既然是驻俄公使,就有权同你们谈判修改条约的事。”
格尔斯和布策被顶得无话可说,只好同意与曾纪泽谈判。曾纪泽把需要修改的地方一条条列出。格尔斯看后暴跳如雷:“这不是把前面所订的条约全部推翻了吗?俄国沙皇已经向清朝廷提出最后警告,假如不批准以前签订的条约,我们就只能用大炮来发言了。”
曾纪泽毫不退缩地回答:“如果两国间不幸发生战争,中国用兵向俄国索还土地,那就什么地方都可以索取,决不只限于一个伊犁。”
格尔斯和布策说:“如果你们不答应,俄国只好开战了。”
曾纪泽不卑不亢,针锋相对:“中国不愿有打仗之事。倘不幸有此事,中国百姓未必不愿与俄一战。一旦打起仗来,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大清如果获胜了,那俄国也必须赔偿我们军费。”
其时,俄国内有国事不宁,外有左宗棠有作战准备,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再加上曾纪泽恪守“替国家保全大局”的信条,以其非凡的毅力和坚韧,始终如一,不为利诱,不折不挠,不屈淫威,始终表现出“不肯苟且迁就之意”,极力维护国家的主权和尊严。双方正式会谈辩论有记录可寻的为51次,反复争辩达数十万言。终于迫使俄国政府修改条约,除了将伊犁归还中国外,又归还了伊犁南面的一大片领土。曾纪泽不辱使命,成为中国近代第一个英雄式的外交大臣。
光绪七年(1881年)二月二十四日午后,双方重订《中俄伊犁条约》,此次签订的条约全称为《中俄改订条约》,用中、俄、法三国文字缮就定稿,中文约本有数页为曾纪泽亲手所书。
《中俄改订条约》与俄国和崇厚签订的《里瓦几亚条约》相比,除赔款增加了400万卢布外,在界务和商务方面,中国都争回了很大一部分主权。更为重要的是,这个条约是从沙俄已经到手的利益中挽回的,是虎腹取食,曾纪泽实现了“挽狂澜于既倒,探虎口而索食”。这一次谈判成为中国近代历史上唯一的一次成功谈判,在外交上取得了一定的胜利。
签字之后,沙俄代表格尔斯握着曾纪泽的手说:“我办外国事件四十二年,所见人才甚多,今与贵爵共事,始知中国非无人才!”并称他为“世界罕见的使才”。
光绪七年三月二十六日,清政府钦差大臣、全权代表、中国驻俄公使曾纪泽与俄国外交大臣格尔斯重新签订的《中俄改订条约》正式对外发布。
此条约一公布,世界舆论顿时一片哗然。
英、法、美等国的各大权威报纸均载文评论说:“中国的天才外交官曾纪泽创造了外交史上的一个奇迹,他迫使大俄帝国把已经吞进口里的土地又吐了出来。这是俄国立国以来不曾有过的事情。”
晚清学者俞樾用了十六个字评价了曾纪泽的这次外交功绩:“公踵其后,十易八九,折冲樽俎,夺肉虎口。”
伊犁谈判的成功,提高了清王朝在国际社会的地位,一改中国近代以来“奴才外交”的懦弱形象。
光绪十六年(1890年2月23日),突患中风的曾纪泽卒于任,时年51岁。朝廷循例抚恤,加太子少保,谥惠敏。正当国家多难之秋,中国近代史上一位伟大的外交家、一代外交巨子溘然长逝,令人扼腕叹息。国际舆论普遍认为曾纪泽的辞世是中国外交界的重大损失。
没有了曾纪泽的晚清王朝,在外交方面从此进入了“磕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