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倾诉者

        昨晚天很压抑,使我倍感沉重,迟迟才能睡下。唯一清醒的直觉告诉我,明天又会是一场雨,一场很大的雨。

        坐在教室一角,透着窗户,看着安静。外面大雨滂沱,落绿了树,落红了花,也落散了人。雨滴点在地上的清脆,使氛围更加悠远和清寒。而我在这悠远之中,才渐渐触摸到我的存在,一位想拥抱世界却又想抛弃世界的倾诉者。

        记忆回到儿时,停格在那个僻静的小村。那时确实幸运,安排在自然之间生长,东边成山,北面为河。院中有树,门前有花,这一丛绿竹,那一边枸杞,酸酸的苹果,甜甜的樱桃,还有屋外围满的椿。

        雨天不用奔跑,大树可以依靠。坐在肆意生长的老树根上,望着一片无垠的苍茫。长长的小溪总是不停地玩闹,清脆的哗啦,放松的心情。水也真清哎,总是想着踏着它一直走下去,不回头。还有溪头绵延的青山,蓝天轻啼的细燕,路边含苞的芳华,扛锄吆喝的农民,温暖而宁静的小家。我与它们招手,它们向我回应,旁边的小黑狗在绿海中任意穿梭,高兴的连栽了好几个跟头,我笑着把它唤回来,轻抚它的头。一个人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看着夕阳落幕,憧憬少年的梦,守着属于自己的安宁。

        生活总是变换,你不能改变,只能选择与被选择。这些年来,经济发展迅速,火电厂要来这边建设。占了原来的土地,给我们盖了楼,还有余下的补助。小山头炸平了,工地开始建设,河头建了坝,溪也不流了,多了一层霾,天也不再蓝,踩烂了路边的苞,滚落了一地芳华。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屋也不在了,枸杞、竹子、苹果、樱桃和椿,我一个也没留下,也没有留下那栽跟头的小黑狗。

        失去物质的痛苦往往会随着时间的打磨变的荡然无存,而在心灵上的痛苦不会这样,哪怕愈合的再好,也会留疤。《水浒传》有一情节是杨志卖刀,有泼皮牛二问杨志:“怎的唤做宝刀?”杨志道:“第一件,破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过;第三件,杀人刀上没血。”当时读完别噗嗤一笑,心想再快的刀哪有杀人不沾上血的?

        而现在看来,多是天真。自利益一来,村中有人着了魔,争得头破血流,得到了几分好处便沾沾自喜,啥子情啊,都可以不要了。刚入新家的夜,我许久不能睡个安稳觉,怕以后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不一会儿外面便一阵阵骂声连天,我听来听去听不出什么缘由,只能从黑夜的缝隙中看出无奈。后来才知道,是一家子的老人问自己老哥哥的儿子要之前从门口走的过路费。诸如此事及其甚者,我也不想再多言一句。难以想象,那本来一个个慈祥的面容,露出了丑陋的獠牙,成了活生生的一把不沾血的刀。

        相信一个假象久了,真相却极难接受,除非要掉一层皮,看见血和泪。

        我目送着雨停,天还是一团阴。我拖着身子往回走,恰逢一位老人吧唧的吸着烟,呆呆的看着外面,烟灰碎了一地。看他黝黑的脸庞上划满了岁月的伤痕,让看的人心痛。大概,他也是雨中的倾诉者吧。至于他在倾诉什么,我不会知道,还是把答案统统留给雨吧。而我只知道此刻的我,不宜停留,是要赶在下一场雨来之前,选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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