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
祝好!距离上次给你写信已是四日之前,不知尚未通信的这几日你过得如何?
昨晚去春茧体育馆听了演唱会,从晚上七点一直演到十二点左右,途中止不住地打哈欠,看来真的是老了,比不上一旁的年轻人了。来唱歌的人挺多的,大多数我都并不认识,当然有几首老歌还是会一起哼唱,和着人群,挥舞着手中的发光棒,请原谅我没有称之为荧光棒,因为这实在太简陋,就是个发白光的小灯泡。唱的歌大多数都是慢歌,我并无其他念头,只不过想着在这样的夜晚,对于我来说更像是慢悠悠的催眠曲。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在洛杉矶看的那场演唱会,一首又一首的摇滚,全场嗨到爆,所有人都站起来,举着手,随着大流一起摆动。
实在无聊时,我便抬头看星星。说来也奇怪,在市中心常常看不见几颗星,大多数时间都是昏暗一片。唯独之前在学校晚自习,结束之后,和思大一同走后山,这时抬头望去的话,就可以看到星光璀璨,看得愈久,发现的星星也就愈多。第一眼望去的时候,只能看到最亮的那颗星。有时候月光盛人,花色清凉,偶然随风迷影综综,让人不由得想起那句“月破云来花弄影”。若是再往下,我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句子去形容了。春茧上空有四颗星,或者五颗星,有时候觉得自己分明看到了另一颗星星,第二眼望去,却又消失不见了。就像是昨日上午考试试卷中的一篇蒙娜丽莎,当人们看向她的眼睛之时,余光会扫见她那微笑,可若是将目光移到嘴唇之上时,却又看不见她的微笑了。
这些星星离我们几百光年甚至几千光年之远,它们的星光穿越了数百年的时光,如今落在了我的视网膜上,聚焦,成形,然后又化作记忆,被身后的光芒取代,消失不见。不记得是在那本书上看到的了,我想大概是《万物简史》。那里,作者说,当我们抬头仰望星空之时,看到的那些光芒,全部都是它几百年前的模样。那时那颗星球的光,飞向我们的时候,它们看到的是哥伦布航海,是法国大革命,是那些仍然鲜活的绘画,是许许多多低头的人,与抬头的人。
前些日子收到过推送,说是哈勃望远镜在一个巨大的星系团中,发现了一个不属于任何一个星系,在星系之间游荡的蓝色微光。这些由死去的恒星发出的幽灵之光,在它尚还壮年的时候开始了旅途,可是当人类如今终于观测到它们的时候,那些恒星早已在几十亿年前,在彼此的引力相互作用下被拉扯得支离破碎。这些光芒不再属于任何一个星系,它们无处可归,在这个宇宙中似游魂般四处飘荡。
我想起一个关于量子力学的奇怪问题:当我们不看向月亮的时候,月亮存在吗?按照量子力学的理论来说,当没有观测者的时候,所有的事物与粒子都处于概率云的状态中,四处飘散。我在想,若是我们没有抬头仰望,我们不曾看到那些跨越光年的星光,那它们存在吗?
信的最后,引用一句木末芙蓉花姑娘曾摘抄的句子。
The heavenly light you admire is fossil-light, it's the unfathomably distant past you gaze into, stars long extinct.
By: Joyce Carol Oates, from Foxfire: Confessions of a Girl Gang (E. P. Dutton, 1993)
那些你所难忘的天光皆是化石,你凝视的,是那不可测量的距离它曾经越过,繁星早已熄灭。
十二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