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嗅见了生活的味道,那是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卷起裤脚,溅起积水的淳朴气息,还夹杂着刚从不远处的山峦中采摘下的映山红的沁人芬芳。
如孩童般,认真地挑选出一片尚带着露珠的花瓣放入嘴中轻嚼,苦涩却润喉。走在前头的长辈也淘气了起来,争抢着帮随行的小女孩装扮着,在乌黑的秀发中插入一枚新鲜的花,有的人是红的,有的人是粉的,还有着黄的和白的。孩子们打身边跑过,扬起一阵风,迎面拂来,好似满园春色。
不知道走了多久,依稀记得打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穿过,不知是谁在这上架了一根原木,岁月把它磨平了,好让前去山中吊唁的后辈前行。倏忽之间,山间刮起了一阵清爽的风,从袖子间穿过,驶入一片荆棘之中。识路的长辈走在最前头,年轻人走在中间,提着祭拜用的香烛与烈酒,随着挥舞着镰刀的长辈的步伐前进着,悄悄地在心中勾勒出这熟悉却又陌生的山的模样,以及这一条祭祖思亲的崎岖之路。时间随着古墓边挺拔的青松年轮一圈圈成长而悄然流逝着,就这样慢慢地,肩负着开山辟路职责的长辈也换了一批又一批,从曾祖辈到祖父辈再到如今的父辈,终有一日会轮到自己带着孩童与老人在这条无数人走过无数次的传承之路上走下去,只是不知道当到了那一年的时候,是否会有无数灿烂的映山红在澹澹的小溪边痴情地为我绽放。
在一次次虔诚地作揖祭拜之后,终于来到了最后的目的地了。在这沧桑的碑文之下安静地躺着的是我那早逝的二伯。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可这依旧是我祖母内心深处一条伤痕,岁月尝试过许多方法去治疗,可最后都无法使之结痂。当我尚在家中生活的时候,每每到这个季节,祖母便常在茶前饭后给我们这些小辈讲些以前的故事。当然,这些故事都多半发生于那个穷困的年代,有些是洪水把土屋冲垮险些将她那尚在襁褓中的孩童卷走;有些是东拼西凑借钱为了给孩子参军入伍的孩子疏通关系;还有些是我那优秀地被天妒而早逝的二伯。很多时候这些不属于我这个年代的故事都是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开始,可却往往以祖母哽噎的哭诉而告终。就像许多经历了那些年代的人一样,祖母从未有过什么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如今,每当我们去看望二伯时,她都会在那伫立许久,呢喃着些什么再虔诚地做个祈祷的手势,直到后来,方才知道她是在祈祷二伯在天之灵能够庇佑我们这群后辈。
身上烙着那些年代印记的人大多都散发这一股质朴纯善的气息,这是他们内心的沉淀,在历史的淘洗下所剩下的对于生活的企盼,没有参杂一丝一毫的杂质,就如同刚降世的孩童的眸子般空灵清澈。在他们的心中,也许时间就像是四季,他们为我们把万物荒芜的冬天给过完了,留给我们去体验裹着浓厚的希望之息的新春,还有葱郁繁荣的盛夏与丰腴富饶的金秋。可每个人的人生似乎都在重复着这个过程,把终点变成了起点再重头来过。就好像是在泥泞的小路上奔跑着,却突然跑入了一个由钢筋水泥构筑的森林,在深处的大雾中迷失了方向,最后终究还是会走出这片森林回到稻田旁的泥泞小路上,一路采摘着鲜艳的映山红,在落幕之后,静静地躺在平和安宁的深山之中,以地为床,以天为被。
我嗅见了生活的味道,就在乡间,可似乎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