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你,赴一场空欢喜

毕业后的第三年,在母亲的叹气声里,下了回家的决定,是了,还是回去陪陪她吧。

归乡的火车依旧是停了又停,在每一个站点偷偷摸摸的“搜刮油水”,窗外柳树的枝条胡乱的飘着,远远的,倒也显得活泼。想到诗中所言,“三月柳絮飞,离人犹未归”,看着眼前景致,却没有了读诗时的悲怆之感了。

在火车上睡过一夜,便到了。时隔多年,再一次享受到车站迎接的“殊荣”,却只感觉到两颊通红,尽是羞赧之感。

“妈,不是说了不用么,天气也冷,何必出来冻这么一回。”说着,将口袋里的手套硬生生的给母亲戴上,拉着她的手让她走在身后。彼时的母亲,已无力同曾经一般帮我挡住北方的寒风了。

“不用,你手手不能冻,妈不用”说着,便要用牙把手套脱下来。初春的北方依旧是寒冷非常的,字字句句都打着寒颤。不用回头,也能想的出她说这话的样子。

“我抹了护手霜,别让我再帮你带一次。”我冷冷的回道。

闻言,母亲的手不在挣扎了,安安分分的呆在我的手心里,只是握的又紧了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与我,对调了生活中的样子,年少时的撒娇,任性,欢喜,都被添了一份距离,如今,最需要他们的,怕已不是我自己。

三年未归的家乡,已让变了些模样,想要指出,却又是词穷。一笑而过,亦没有探究的兴味。

“好多地方都重修了,不过还是有以前的样子。”母亲见我无话,忍不住说到。

“嗯”转过头,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来是本来兴冲冲的想给我介绍,却不想被我浇了盆冷水,不免有一丝失望神色。

是了,儿女离家多年,所思所忧所感,早已相差许多,她自知我多年少语,又怎会多嘴。

“以前的那个广场还在吗?就是躲过雨的那个”我还是开口道

她的眼中一下子有了些喜色,“还在,你小时候躲雨钻的那个‘鸵鸟蛋’现在肯定钻不进去了,家旁边那条街重新粉刷,换了立体画,可好看了,还有……”母亲滔滔不绝的说着,像是要抓住这个机会,把她所知道的一股脑的全告诉我,,谁家办了喜事,谁家添了孙子,谁的孩子考上了好大学,家长里短,无一不落。

我时不时的应和一句,告诉他我在听,在她需要的时候回给她一个微笑,或是发表几句评论来“活跃气氛”。看着她得偿所愿的样子,我亦放心。

放下行李,照旧是串门,看着她在亲戚邻居面前自豪的样子,我如何也不愿扰了她这份兴致。

“叔叔好、嗯,回来看看、工作挺好的、还没男朋友呢,等有了一定给你们介绍……”笑容挂在脸上,此刻的我比起从前,每一个微笑话语都显得无可挑剔,这一切,不过为她一场欢喜。

我自问,足矣。

我曾固执的喜欢龙应台的《背影》,甚至在读它之前,我已守了他们的背影多年。曾经是,现在亦是。不论是否会下一次再见,离别,总是带着悲伤的,说好会再见的人,可能会在下一刻就没了踪影;人海中的匆匆一撇,更是明白此去经年。我习惯了不给自己十分的答案。

我站在你的背后,目送你走过转角,跨过月台,让你相信眼眸所及之处必有我等待,你还能回头再来。因为你是重要的人,所以我将每一次的选择权留给你,退让权也留给你。

我们亦走过叛逆时期,可那时的我真实,没有距离,字字句句没有算计。在你们面前,我可谓是“一览无遗”,那时的坏脾气来的快,如六月的雨洒过留有阴凉,那是属于青春的畅快,以成长作为回报,尽是鲜艳色彩。你们亦有与我意见相悖的时刻,所以有了循循善诱,谆谆教诲的词语存在。

可那不是现在。

岁月于我们,是回不去的距离。也许是第一次手足无措,却依旧要硬着头皮走过的时刻;也许是病痛缠身却依旧说出每一个“我没事”的时刻;亦或许,是满心期待一朝落空,被人玩笑的时刻;此类种种,许许多多……

也许人生,不过一场自导自演的戏文,戏罢散场,何必当真。只可惜,我们都入戏已深。你们曾许给我经年不忘的欢喜,公园的草坪,欢笑的全家福,拆了又合的玩具。散在角落里,拼凑成记忆。

凭着字句,我重复着那些无法对你宣之于口的话语。你不在的那些年,许多事情早已变了轨迹,我无法再喜形于色,无法再轻易原谅每一次无端的指责和莫名其妙的过错,我们之间,早已错开了许多。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生活里你依旧是你,你的生活里,是你想要的儿女,却不是我自己。不过无妨,我愿意你在我们的世界里永远骄傲,纵然有过属于我的,你所不知的绝望,可我还是会笑着原谅。然后,在你不知道的那个地方,独自生长。谁让你,是我放下披上伪装却依旧改不掉的念想。

母亲,大抵是如此吧。让我学会了笑着悲伤,再将你放进备忘。让我直面山河孤独,却依旧想护你眉眼如初。我变了许多,却依旧爱你,变了方式,却只想你还如从前般欢喜。

在家不过三四天光景,陪她去了平时常逛的公园,坐了那些年不舍得坐的游船,费尽力气的游湖,却值得她眼中的精彩。照旧是烧糊的饭菜,却道是妈妈的味道,本应不改。

“才回来几天又要走,跟回娘家一样。”母亲的脸上满是愤愤不平,像是公司是女婿,平白抢了他的宝贝女儿,还不让看。

“老板对你好不好,生病了没,病了叫妈妈,妈妈过去照顾你,辛苦我们就不干了……”

“没有,挺好的,不用担心。”照例是这些话,说着,我把早先准备好的截屏和工作照递了过去“你看,挺好的吧”

见她相信了,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口气。也不枉我一番辛苦。

转眼又是离别。

“我回来开心吗?”我笑着问她,不论真假

“妈妈当然高兴了,本来以为你今年也不回来了,来,妈妈亲宝宝一下”说着,抬手就又要把我往回拉,我也便没有拒绝,身子僵硬了一刻,不过转瞬。

临近转身,她又回过头来,似是鼓足了勇气,问道:“平时多给你打打电话行吗,妈怕打扰你”

我随即回了一声“嗯”,又想着隔着围巾,她怕是听不到这个孤单的音节,便又点了点头。

“好的,宝宝再见。”这次,她总算放心的回去了,剩下我,再一次目送着她的身影离开。

若是说不便叨扰,我岂不白白在你心上多年。终究,有些问题容不得迟疑啊。

所谓母女一场,大抵是如此。她的手上还是那双我套在她手上的手套,如同之前一般,她总是忘掉,我总是记牢。没有理所当然的那么多美好,可我却想,凡她所记,必是所思时能牵起一抹不自觉的微笑。

妈,只因是你,我不想你赴任何一场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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