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丝丝缕缕阳光从窗帘的间隙透出,宛如金色的丝线,错落有致地落在一心的桌子上,将那张写着「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书签映的熠熠生辉。一心看我愣神的望着它,便开口说道:「这是我的座右铭,父亲一直教导我这个道理,我现在一直在向着它努力呢。」年幼的我望着那张代表自律的书签,并不明白其中含义,只好默默记在心中。
我和一心从小一起长大,总是形影不离,互帮互助。我们共同学习中国画。在一次国画课上,一心专心致志的勾画着一只老虎。白如墙壁的毛发,根根分明;那传神的眼睛更是令人生畏,将百兽之王的气势展现地淋漓尽致。突然,听到「撕拉」一声脆响—一心如画上那只老虎般呼啸着将刚完成的画作撕成两半,「毛发偏离了头部五毫米!」一心哽咽着低语。我低头望着如软泥巴的老虎,说道:「你要不看看我的」,讪笑地递过去我的画纸。他结果本子却眼睛发亮:「你画的眼睛特别传神,比以前好很多呀!」那瞬间我突然明白,原来苛责和宽容可以同时在一个人的身上体现。
花样年华时,一心要求完美的行径越来越明显。作为会长,每天太阳初露鱼肚白时,他便会出现在会议室,用量尺一张张丈量海报边缘的距离,以确保统一性。记得一次活动,有几份海报因为打印偏差了几毫米,三百分海报被要求全部返工。而我作为副会长,却因为粗心算错了一笔经费。以一心严格至极的态度,我已经准备好迎接他劈头盖脸地批评,他却说:「我在晨跑休息时算好了,每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不用担心。」他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我,手里甚至给好备好了好几个练习手册。
学期中的演讲比赛结束后,一心如期获得了一等奖,掌声如潮水般涌进会堂。在我误入器材室时,发现了他成功的秘密。一台生着铁锈味的老旧相机,摇摇晃晃却挺拔地立在其中。点击播放,一心的身影跃现。是他一次次重复调整着自己鞠躬角度的身影;是他一丝不苟调整手拿话筒角度的身影;是他一遍遍把控着说话时笑容的身影。但我记得那天比赛结束时,一心却夸赞我临场反应极强。
那次,我终于读懂了他。是一次学校组织志愿活动,去福利院教自闭症儿童画画。步入其中,多数小孩低头不语,只是盯着眼前的宣纸发呆。一个小女孩笨拙的拿毛笔,红墨却率先滴下,牵动了她敏感的情绪,沾满墨汁的红色毛笔顿时漫天飞舞。我正欲上前帮助她平复心情,一心却制止了我。他走上前,半跪在地上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说道:「让有容创造属于自己的画好不好?」顺势握着她的手,画出只能算是「看得见」的花朵,「看这个圈圈像不像一朵漂亮的花花呀!」温柔的语气氤氲其中,似是融化了福利院沉沉的气氛。当不成形的花朵绽放于宣纸上时,有容的眼睛装满了星辰大海。一心就这样一笔一笔带着她慢慢画着,创造属于她独一无二的艺术。回程的公交车上,我禁不住问一心:「当年撕掉接近完美画作的你,和今天教有容画画的你,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一心望向窗外如剪影般闪烁的树影,从袋子里轻轻拿出一个铁盒,里面是那张写有;「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书签。这是爷爷赠予我的书签,也是我最珍贵的礼物。盒子里面还装着每张撕坏了的画作的碎片的一小块,这些都是向上攀爬的垫脚石。
古话说:「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我终于明白了,那些撕坏的画作、如刻度尺般精确的眼睛、器材室里反复练习的身影,这些对自己严苛的部分都是他给自己立下的铁律。作画时给我的鼓励、晨跑休息时替我弥补的缺漏、演讲比赛给予我的信心、福利院细心引导女孩创造艺术的他,这些宽容都是一心给世界撑起的伞。他接着说:「对自己的苛责是怕辜负光阴,对他人的宽容是怕折断翅膀。」是啊,一心总在不断的要求自己将一切都做到完美,却从来不会要求我跟着他的规则行事,只是默默的支持和鼓励我跟随他的步伐共同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