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情绪的跌宕来的猝不及防。
听着第七名一词往外蹦出来的时候,蔡徐坤攥着的拳渗出了点汗,余光掠过中间好几人扩散出去,落定在勾折分明的下颚线上。心底咚咚咚地跃得极快,直到清晰听到‘王子异’三字才安然落回原位。
长吁一口气,终于得以为四个月的汗水淋漓,流言蜚语画定完美句点。
略显自傲,但不无欣喜地掐着日子算,未来还有十八个月的朝暮相处,日夜相伴,为着同一抱负目标并肩而战。抛去这些有的没的,简单来说,还能见到他,就是欢喜。
虽然这份欢喜来的莫名其妙,甚至略微逾越朋友界限,感情天平往另一方倾斜而去。然而蔡徐坤还来不及感知这份微妙的情绪,心脏又被忽的领到嗓子眼。
被近十个大男生拥在中间的王子异几乎看不见脑袋,但蔡徐坤却不知怎的火眼金睛般辨出了王子异的手,骨节分明又宽大的手掌,几乎是天生的优越。但那只优越的手掌此时却攀上了另一人的脊背,以一种近乎温柔宠溺的方式轻抚几下,两只手臂聚拢成一个完整的拥抱。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拥抱姿势?
等看清被抱的人是笑的甜滋滋的朱正廷的时候,蔡徐坤的心脏又有坠地的趋势,脑海里居然瞬间扒摸出两人为数不多的交集片段,在脑海里以电影慢放镜头似得播放过去。然后居然还咂摸出了一点王子异柔情脉脉朱正廷热情回应(?)的浪漫味道。
于是手伸出去的时候几乎不受控制,还带着刚窜起的怒火苗,一把把王子异扯了个踉跄,而朱正廷的手就以一种优美的抛物线生生从王子异身上拽离。蔡徐坤没能看到朱正廷脸上漾开的如春花绽放,崽子娶妻般灿烂的笑容,只是重重地把王子异拉进怀里。
讲道理,王子异是很懵的,一个袭击般剧烈的拥抱,下手之重堪比用刑,但他一个踉跄见居然还保持了清醒的神志——恩,不能踩到坤坤的脚。
“恭喜。”
蔡徐坤只冒出这两个字,但偏偏就和刚刚那些过江之鲫般的祝福显得截然不同,首先是故作冷淡但无意拉出的奶气尾音,再就是轻轻吁出,蹭过耳畔的温热呼吸,最后就是他拉开距离时露出的抑制不住的笑意。
——他怎么那么好看。
王子异在自己要发表出道感言的紧要关口,脑海里却独独浮上这句话,把蔡徐坤眉梢眼角发色泪痣都在心里描摹了一遍,心口滚起汨汨的甜味,还泛着咕噜的奶泡,约莫是踩在幸福上的滋味。
老实人讲感言的时候也是一如既往的恳切诚挚,粉丝父母兄弟一一感谢过来,真心诚意地感恩生命热爱世界,把之前所有耳听目见的流言秽语一腔头抛得干干净净,赞叹命运眷顾让自己幸福过了度。
一圈感谢过后,大脑有一瞬的凝滞,最想感谢日夜陪伴的人处在左侧不远,他还未来自己却揣着他必然登顶的自信,他总是霸气惊艳全场甚至几分钟前还把自己揽的难以喘气,但他私底下又是可爱得过分,撒娇耍赖信手拈来,就这样一个人却是自己此时此地最想说感谢的人——感谢你那么好让我欢喜,感谢我那么幸运遇见了你。
可惜,这份感谢太独特不能就这样宣之于口。
只好头快速左偏一秒又折回来看向PD,诚挚道:“感谢PD…”
这一秒的蔡徐坤是否接受到讯息不得而知,但他眼底切切实实漾开了笑意——怎么还是那么不会说话。
他在心底腹诽一遍又不由自主加了一句——真可爱。
然后目光又聚拢起来,认真面对接下来的名次。
结果自己之后的焦点却是聚在了朱正廷身上,第六名的报到了他,上去的时候他又和王子异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旁人眼中正常的庆贺,但蔡徐坤咬着唇琢磨着这个频率太高了点,眯着眼看王子异的眼神也看不清楚。
——算了,之后翻翻节目重播和粉丝饭拍再看看他的眼神好了。
他思忖得极美,但神志还没回过来的时候,Justin的名字已经被报了出来,朱正廷再一次一本三尺高地抱住了王子异。
这回不用重播饭拍望远镜就看得清楚了,王子异回抱得严严实实的,两只大手揽的极紧,微微往后仰着,有种几乎被扑到的趋向。
小情绪荡得更高了些,眉头快攒成小山,王子异是对上朱正廷就那么温柔那么独特那么宠爱的吗?
如果朱正廷在他身边知道他这些牛鬼蛇神的小心思,一定会死命暴力地把他晃醒,然后敲着他脑袋说:“你能不能醒一醒,脑回路清楚一点!他看你才温柔得掐的出水,对你的宠爱溺爱偏爱都快从他乐呵的小虎牙路跳出来了,你们两每天干暧昧不恋爱的氛围能让我们所有人酸的牙疼了!”
可朱正廷不在那,且事实证明,他自己的脑子也没那么清楚。
当然这是另一说了。
时间拨回来,就停在了一位公布的时候。
平心而论,和陈立农并肩而立的时候,蔡徐坤还是紧张的。
不是说他必须要夺得A位云云,而是你身居高位久了,猛地坠下来,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到最后兜兜转转谁也责怪不了,只能一股脑把责任掼到自己身上,少年尚须磨练,是自己还不够优秀不够努力不够耀眼。
但讲到底还是贪恋顶端的,四个月,抱着的是破釜沉舟的心态,尽的是孤注一掷的力,谁都不想输在一步之遥。
陈立农捏了捏他的手,朝他露出很灿烂的笑,如两人第一次拉着手等待结果时那样。
他还记得这个弟弟对着镜头说“其实我更喜欢二位”,当真是笑的纯粹坦率,未成年小孩的欢愉就那么一下子蹦出来,恰好掐中他心底酸的那块——明明我也曾经是个万人宠的小孩子。
委屈巴巴的想法甫一冒头,情绪就收敛不住,眼泪争先恐后往外冒,他只好扯着笑勉强把它们压回去。
蔡徐坤看不见身后,却固执地觉得有一道视线在全程随着自己。
他猜的不错。
王子异搓着手掌,刚干燥起来的掌心又开始往外冒汗,紧张感从心理蔓到生理。张PD调皮地卖着管子的时候,他已经在心底默念过无数遍的‘蔡徐坤’,到此时他甚至记不得究竟场上是那两个人在对峙。心里脑里,骨髓魂灵里,只剩得一句——C位是蔡徐坤的。
他甚至回忆起来,自己曾充了会员,一票投给自己一票投给蔡徐坤的傻样儿,就对着两个差的挺远的名字愣愣地傻起来,没列在一起都觉得带着点静悄悄的幸福感。
一路走下来,那个人始终在顶端的位置,是万人景仰的巅峰王者,也是只他一人的高山仰止。他曾用仰望的角度追随,也用比肩的位置伴他同进同退。
——他该在那里!
——不!他必须在那里!
这是王子异心上头一回冒出那么果决而激烈的想法,颠覆所有温和柔顺,霸道地独占心头。
合十的姿势是祈祷,而这一次,为你一人。
“蔡徐坤。”
三个字尚未落定,被压住的眼泪就簌簌滚落下来,漫长的煎熬犹疑得以尘埃落定,所有情绪被裹挟在眼泪里往外不受控地冒。
面对别人的时候都还勉力支撑,但看见王子异那张脸的时候就什么也藏不下去。
刚胡思乱想到的那一句“明明我也曾经是个万人宠的小孩子”重新冒头,把体内遮着掩着的委屈,任性,偏执,乖戾的小情绪带得淋漓尽致。
反正王子异怎么也不会嫌蔡徐坤哭的难看,反正王子异再洁癖也不会介意蔡徐坤把鼻涕眼泪往他身上使劲地蹭,反正王子异看过最差劲最软弱的蔡徐坤,还能温温柔柔地顺着他的背说‘你怎么能那么棒。’
反正啊,王子异对着蔡徐坤,毫无逻辑毫无理由毫无底线地欢喜,或者倒过来更为明晰——喜欢。漫得像夏日阳光一样铺天盖地的喜欢,以温暖而紧密的拥抱为始,从心口相贴处的心跳传达,用耳边一句‘你真好看’的呓语作结。
蔡徐坤哭得抽抽噎噎,鼻头都泛起红色一点,王子异歪着头看他抹眼泪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还剩了点拥抱的余温,然后就傻里傻气地咧开了嘴角,露出一脸‘我应该是告白成功了’的笑脸。
朱正廷对着蔡徐坤幸福的眼泪和王子异傻气的笑脸,微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傻瓜恋爱游戏,什么都没说清楚的两个人居然还能美成这副德行。
于是他下了个浪漫胆大的决定。
朱正廷抱住蔡徐坤,亲昵地蹭着他的脑袋,附在他耳边轻声说:“王子异喜欢你,你知道吗?”
蔡徐坤脑袋轰然炸开,甚至连那个是你还是我都没有听个清楚就崩了——朱正廷说王子异喜欢…我,那就是说,王子异喜欢朱正廷,朱正廷还特地告诉了我。
他念经一样一字一句把逻辑捋下来,甚至还觉得和之前自己的揣测严丝合缝地碰拢了。
惨烈的事实告诉我们,在吵闹环境和浮躁心态下还是不要贸然做什么浪漫胆大的事,弄好了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但要是朱丽叶耳朵不好的话,罗密欧可能和帕里斯喜结连理也未必。
抱着这件爆炸般的讯息,和不止该喜还是该悲的心情,蔡徐坤在万众注目下登顶一位。
他鞠躬念着‘请多指教’的时候,满脑子居然还徘徊着‘王子异你个杀千刀’的怪诞心情,连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究竟以何立场指手画脚——4个月的兄弟?还是…
蔡徐坤晃着脑袋,分辨不清。
他在至高点,把台下所有人的喜怒哀乐尽收眼底,浮世绘般来往的人凝成各种光影色彩,而他唯独欲想揣测却看不透的唯有王子异一人。
4个月的掠影在脑海里翻来覆去,颠来倒去。
唯一能觅到的,是自己心里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占有欲——你特么凭什么喜欢朱正廷!
他咬牙切齿地在心底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