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母亲姊妹中排行为七也是最小的就是我的小舅,他是母亲这一辈中现在唯一健在的亲人了。
他刚过完七十五岁生日,精神尚好,和人谈话依旧几十年不变的风格:声音洪亮,气壮山河,说话不喜欢绕弯,直奔主题,口快犀利,一针见血。记得我们还小的时侯,若我们晚辈中有说错话做错事的,若有他在,他是直陈利弊要害,当场批评教育,劈头盖脸给你一阵狂风暴雨。有时候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我们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搞得云山雾罩,脸红耳热的。这个时候,母亲显然就和他站在一边,也不停地帮腔搭话,乘机又对我们进行一次“整风”教育行动。我们都自知理亏心虚,面对威严的小舅都不敢和母亲翻嘴理论直拗下去,要不然又会是一顿“条子面”伺候,尝受皮肉之苦。我有时疑心:这小舅是真的遗传了外祖父性格中的刚直和粗狂,从他平时的一言一行中真可以看出外祖父的影子呢!
总感觉小舅是舅辈中性格最象外祖父的,说话做事的方式气质继承了外祖父的遗风,也传承了他行医的衣钵,不过外祖父学的是中医,而小舅后来上了卫生学校,学的是临床医学。
我的几个舅舅中,由于大舅二舅过逝较早,母亲他们七姊妹中现在也只有小舅还健在,所以我们和他来往也就更多更亲蜜些,也非常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时光,对他也格外地敬重和爱戴。每当看到他由照片中年轻时从军的飒爽英姿变成现在的两鬓斑白步履蹒跚的样子,我的心头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又想到母亲在四年前突然离我们而去,母亲这个家族和我们血缘关系最近的人就是这世界上唯一还在的小舅了,我的内心是五味杂陈,翻江倒海,人生的各种声音就在我柔软的心房回荡。
小舅在母亲家族中兄弟排行为四,姊妹排行最小,小母亲两岁,而其他几个舅姨都比他们大不少,所以他们俩算是同龄人。姐弟俩从小一起在铁佛寺古镇长大,一同上学做家务,上山捡柴打猪草。每逢春秋佳日,母亲就带着小舅徜徉在北山的青山秀水间,呼吸着清新还带着淡淡花草清香的空气,沐浴着古镇温馨幽雅的气息。古镇唯一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留下了他们童年奔走嬉戏的身影,飘散着喧闹哭笑的声音,还有渐渐远去消散在历史烟尘中繁华热闹的场面。
小舅和母亲是兄妹中男女各排行最小的,他们出生之时外祖父已年届五十,外祖母年届四十,所以对他们俩是疼爱有加百般呵护,对他们的未来充满了希望。六十年代初,正是他们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年龄,从母亲当年参加工作留下的一些照片可以看出,母亲在当时所有同龄人中是最有气质和漂亮的一个,是那个年代穿着比较时髦的,喜欢打扮和引领时尚,用现在的话来形容就叫做一个“萌”和“酷”。我估计当时母亲的容貌和气质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的关注,有不少“粉丝”。可以想见,母亲年轻时热爱生活,阳光积极向上,浑身散发出一股热情和活力。而小舅在六十年代初石泉卫校毕业后,就到青海当上了铁道兵,历经了部队的打磨和生活风霜雨雪的考验,成了一个仪表堂堂气宇轩昂的军人。从他年轻当兵时的照片上,我看到了小舅那毅坚的眼神和不畏惧任何困难,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一股英姿飒爽的军人气质。
岁月无情催人老,时间象一把杀猪刀,几十年倏忽而逝,愿来照片上丰姿绰约美丽大方的母亲而今已成为遥远天堂的归客,给我们今生今世留下了无穷无尽的思念和遗憾。冥冥之中总觉得母亲并没有离我们而去,这四年时间里,她好象是去了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旅行,沉醉其中而不知归路了。不知多少个夜晚,我在睡梦中寻觅她的足迹和身影,一遍遍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她,也似乎听到她在天堂一声声叫着我们的乳名,一个浑浊苍老的声音在我的耳畔萦绕。叹曰:沧海桑田不得见,天上人间两相隔,斯人已乘黄鹤去,梦里枕边泪潸潸了。
这世上唯一的小舅,我外家与我们最亲的人,每次看到了你,就感觉象是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一样,姐弟俩的长像气质颇为相似,有时恍忽中疑是母亲在世,精魂再现,心中一阵热乎,一阵心酸,对此不抛泪眼也无由。愿我们的小舅保重身体,开心快乐安渡晚年,长命百岁。
在三个舅舅中,大舅性格柔弱内向爱文艺书生气重,二舅平和稳重大气勤劳善良,只有这唯一还健在的小舅给我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对我的成长和影响也是最大的。在我的想象中,小舅是颇有外祖父遗风的,性格刚直脾气火爆,为人豪爽乐观开朗,喜欢读书看报侃大山。和他在一起,你永远不会寂寞无聊,他总有和你讨论不完的话题,内容丰富,观点鲜明,思维敏捷,有那么一股子说不出味道来的热情和冲动。喜欢和人抬扛,总有一种不把某一个问题弄个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就誓不罢休的劲头和精神,唇枪舌剑后让身边的人“丢盔弃甲”败下阵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