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的“六一”，我女儿学校竟然没有放假，我也没有给她准备儿童节礼物。于是下午接她放学回来的路上，我们走进了一家宠物店。

那里有几只小狗，女儿看中了一只，黑白相间，双耳下垂，看起来挺可爱。

我们都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老板娘说是苏格兰牧羊犬，叫史宾格。因为毕竟少见，卖得也贵，价格是一般的金毛、泰迪的两倍还多。

我买了狗绳，买了它专用的狗粮，在狗笼里放了狗窝，把它放在阳台。

刚来几天，它就咳嗽了，我抱着它去打针，给它喂药，直到完全好了，又给它打了疫苗。

晚上睡觉前，我把阳台的玻璃门拉起，整个阳台都是它的。

可是它没多久就学会了从玻璃门窄窄的缝里把门扒开溜出来。

它把我们的拖鞋叼到各个角落，把垃圾桶弄倒在地。

每次我都很生气地打它，用小棍子打得它汪汪惨叫。

可两天之后，它照样又开始叼拖鞋，翻垃圾桶。

每次带它去家旁边的草坪，它都特别兴奋，到处乱窜，找小孩子乱扔的骨头。

随着它慢慢长大，它脖子部位和腿上的毛越来越长，毛茸茸的特好看。尾巴上的毛也变长了，经常竖立着的尾巴像一面旗帜。

第一次带它去小河边，它激动地在浅水里上窜下跳，在沙滩上拼命地刨地，弄得全身都是水和砂砾，然后跑到我们身边用力甩头。

第一次带它到小草原，一放开狗绳，它撒腿就跑，用它最快的速度。它的耳朵随着奔跑而上下甩动，连尾巴都在不停地抡圈。

它慢慢开始学会各种表达。

想上厕所时，它会发出很短很急促的“汪！”

想要你抚摸它时，会过来轻轻咬着你的手拉你过去，然后躺在地上，歪着头看你。

想出去散步，它会蹲在你面前，对着你大声地“汪！汪！”

想吃鸡蛋时，它也会蹲在你面前，伸长了脖子仰天发出“呜~~~”的叫声。

它甚至认为它在家里的地位和我们完全是一样的。

我们坐在沙发上，它也要爬上来。

我们斜靠着，它也用力把头搁在上面。

我抱我女儿，它也要直起身来把前爪搭在我腿上。

它好奇心很强，胆子却小得可怜。

每次看到猫，它都要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却又每次都被猫追得屁滚尿流。

它很调皮，所以也经常挨打。

可是它仍旧无法改变它顽皮和贪吃的天性。

它不止一次把我后院菜地里种的土豆刨出来，叼到另一边的草地上。

它不止一次在我们看电视时偷偷摸摸跑到厨房去找垃圾篓里的骨头。

它每一次做了我们不准它做的事，都清楚地知道自己错了：

——每次它蹑手蹑脚紧闭着嘴巴从我们面前过去，它嘴里绝对藏了骨头。

——每次我们回家看到被它弄倒的垃圾桶，只要用手一指地上的垃圾，它就会赶紧夹起尾巴窜进笼子里。

但如果不是它而是别人弄倒的，那你再怎么骂它都若无其事地不理你。

我们一家人看电视，它也乖乖趴在脚边。有时候我去上厕所，它就嗖一下窜上沙发，等我出来时，我女儿一叫“爸爸来了”，它又嗖地跳下来，乖乖坐在旁边，一脸无辜的眼神。

发展到后来，我不在家时，它乘机跳上沙发，只要我女儿叫一句“爸爸来了”，它就会乖乖下来。

每次我们出门或者回家，它都会趴在窗户边探头往外看。

用手指着它说“坐！”，它会老老实实坐下。

有时候它也能听从“趴下”和“洗脸”的命令。

如果你说“去玩！”，它会高兴地跑过去把狗绳叼过来给你。

它喜欢看我和女儿打羽毛球，蹲在旁边，咧着嘴。一旦羽毛球落在地上，它就箭一般扑过去一口叼起，然后摇头摆尾得意洋洋地跑过来你面前。

每次领它出去散步，如果它走远了，你只要拍拍手叫它的名字，蹲下来张开双臂，它就会向你飞奔而来。

白天，它喜欢趴在阳台的狗窝里。

晚上睡觉，它喜欢趴在门口的擦脚垫子上。

可能是在门边经常看到我们开门，门把手轻轻一转就开了，没过多久它就学会自己开门出去了。

晚上我们看电视，它自己扒门出去，一去就是两三个小时，很多时候还要我们在门口吹口哨拍手叫它才回来。

早上六点左右，它又自己扒门出去上厕所。

上好厕所，它就蹲在我家车旁，等着我们送女儿上学。一打开车门，它就迫不及待地窜上去，一直坐到把女儿送到学校再回来。

有好几次，我们骑车或开车去上班，它也扒门出来跟在我们车后面跑，只能把它追回去关进笼子。

这一次，它又偷偷出来跟着我家的车跑了好远，然后遇到只小狗，它就停在那跟小狗玩了。

晚上，它没回来。

第二天，也没回来。

我找遍了整个小区，找遍了它常去的草坪和河边也没找到。

我问了小区保安，说是第二天晚上见过它，第三天也见过。

我在小区监控室看了两个小时的视频也看不见它。

我又找遍了附近，然后找遍了几公里范围内的各个角落，还是没有发现。

我发了微信圈和QQ空间并动员朋友转发，问遍了附近所有宠物店，甚至报了警。

可我还是找不到它。

我常常想，会不会是那天晚上它半夜才回来，发现家里的门没开，家里的灯也没亮，它以为主人再也不喜欢它了，主人再也不要它了，所以它只能难过地离开？

它那么可爱，会不会走在路上，被别人抱回去关在铁笼里，每天都不准出来，想回家也回不了？

它那么胆小，会不会被坏人抓去杀了，然后卖给了黑心的狗肉店老板？

会不会它孤伶伶地走在马路上，突然就被来来往往的车给撞了，然后被扔到了远远的垃圾处理场？

总之，一个多月了，它仍然没有回家。

我仍然没有放弃寻找，一有空就到处吹着口哨找它。

说不定哪天，在我去上班或下班的路上，它忽然从路边的草丛里箭一般冲出来，汪汪叫着跟着我的车跑。

说不定哪天在散步的时候，远远看见它，我一吹口哨，它就向我狂奔而来。

说不定哪天晚上半夜，它回到家门口，大声地叫唤着让我们给它开门。

说不定哪天早上打开门，它乖乖地蹲在门口，等着我过去轻轻摸它的头。

也许，它永远不会再回来。

如果它还在某个地方，我希望它能吃饱，别受冻。

希望它的新主人对它很好，很喜欢它。

希望它有更大的狗窝，更大的草坪。

希望它别再挨打，不受同类的欺负。

如果它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我只希望它来生别再做一只可怜的狗。

可是，

如果它愿意，

我还是希望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