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祖母》

我,梦见,

我的祖母,

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小脚女人,

暮色里,

红妆空旷,

妖娆偏瘦。


尘埃归零前夜,

斜雨,或者一望无际的雪原,

逐渐另觅新欢。

喧嚣的万千气象,

从指尖处捻落,任其风干。

她,自民国的末端,

丈量年谱,

途经青葱坡,绣红寨,荏苒湾,

母亲河,蹉跎岭,乳香驿,沼泽滩,

只取,一介淡然。

隐居在骨骼内的传记帖,

浮出春华秋实,

掺着半袖风情,

与一掬芳菲二月词。

天赐的书名,老年斑,

没有赝品的皱纹体,用心良苦,

穷尽漫长而俊俏的逶迤。

我忽略了她的呻吟,

棱角和悬念。

我发现,

我那,

落花成茔的祖母,

有一双踏破荆棘的三寸金莲

绣花鞋恰适贴脚,

似乎民国的再版。

左边一朵,右边一朵,

竟是接纳了两朵,芝麻花开。

凭此一握纤弱,

女人,便可撑起一把,

抵达云端的伞。

苦楚,

早在裹脚布受宠时透支,

绰约劫持了侠客。


祖母去世的那年,

下了一场,非常壮观的雪,

满目的雪白,满目的雪白。

她无法瞭望

如此崭新的雪花漫卷,

因为,祖母有一双贫弱的青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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