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妻子刚进家门，就嚷嚷道：“老头，这是刚出炉的玉米窝窝头，香着呢，趁热吃吧。像你这上了年纪的人，应该搭配吃些粗粮，有益健康。”
听着妻子的一席唠叨，瞧瞧那金黄喷香的玉米窝窝头，那些随着岁月逐渐淡漠的一连串“吃”的往事，一下子在脑海中叠映，变得清晰如昨……
从不谙人事、初识世事、风华正茂，直至如今，吃饭，也许对我这位出身“农门”的人来说，那可是经历过一番“风云变幻”的。
我的老家在一个只出产地瓜的海岛县里的小村庄。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尚不谙世事的我，遇上了“吃大锅饭”的“公社化”时期。有一次，我与奶奶扛着装有一个大约25厘米宽的粗瓷缸的箩筐，摇摇摆摆到大队食堂打饭。当祖孙俩艰难地将这缸稀得看不见地瓜丝的粥抬到家门口，在过一个小沟坎时不小心，脚下一个趔趄，“咣当”一声，二人跌倒在地，缸碎粥洒一地……那是全家人的午饭，就如此打了水漂。当时，全家七口人谁也没有抱怨我们，我可以像没事人一样，但我知道奶奶心里特别难受，从那紧蹙的眉头和耷拉着的脸，不难看出她内心的愧疚。
全家人没的吃，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打碎的那个瓷缸，绝对是家里一笔大资产。在那个年代，一个缸起码要几块钱才能买到，而当时乡下人如果手里有五块钱，就可以“富裕”度过一整年。
一年春节前，母亲做了一些粿作为敬神明之用，被刚从县城放学回家饥饿难耐的我发现。趁母亲没注意，我偷偷拿了一个尚未下锅蒸熟的红龟粿，三下五除二就填到肚子里。过了一会儿，忙完事情的母亲左点右点，就是缺少了一个粿。母亲转头盯住我，“妈，不会是被猫叼走啦？”我赶忙掩饰说。“猫，哪来的猫？是你这只馋猫吧。”一向疼我的母亲，只是叹叹气摇摇头瞪了我一眼。可知道，那时的“红龟粿”就是地瓜丝做成的馅料啊，我当时吃起来却是喷喷香。
光阴荏苒，改革开放的春潮到来，海岛人家的生活大踏步走进新时代，餐桌上的饮食，不仅告别了旧日“地瓜稀粥就臭咸鱼”的老黄历，而是翻开“饮食革命”的新篇章。鱼肉、精细米面等已是家常便饭，以往计划经济时代左右普通人家日常饮食的粮票，已经被遍地开花的商场超市、农贸市场里时鲜蔬菜、生猛海鲜、精装油米所取代，而随之走进了收藏界，变成一种历史记忆。广大农村的饮食变化，犹如时间隧道里的“高铁”，也时时刷新着纪录。每次回乡下老家，侄儿们平常家里的餐桌，都能见到时令的蔬菜与鸡鸭鱼肉，与我年幼时期对比，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今，吃得健康成了人们的追求目标。原生态、无药残农残的绿色有机食品，尤其是那些个野菜都成为人们生活中的宝贝疙瘩，而曾经让我口水欲滴的大鱼大肉，反倒受到冷落。母亲在世时，每次回乡下老家，都会带回一大袋地瓜或者晒干的地瓜丝，总会捎带说：“家里人惦记着你爱吃，就给你捎来了。”她还教会了妻子清蒸地瓜、地瓜绿豆粥、地瓜大米粥等一系列颇具海岛饮食特色的风味健康饮食。后来，农村大量改种芦笋等经济作物，乡下家人地瓜供应时常断档。老母亲还特地到集市里挑选购买了几个品种和质地上等的红心地瓜，做出了一道“清蒸金砖”的地瓜丰盛素食，在全家人美滋滋吃完后，她才笑容满面地对我说，“这些都是你以前经常吃的，好吃得很。听你媳妇说你不是还发表过文章，说地瓜还是健康食品吗？”
从她这位活了近百岁的老人口中，深刻折射出中国四十年改革开放，给老百姓带来的健康生活方式和巨大变化。如今，妻子也时常到集市精心挑选那些我喜欢吃的地瓜，按照饮食健康的吃法，做出一道道全家人都喜欢吃的地瓜大餐。
古人曰：民以食为天。再回首历历往事，我感慨万千：曾经野菜为果腹，如今粗粮成珍馐；食中乾坤变化大，华夏伟业盛千秋！
（作者：黄喜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