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舍下城围室本空
二零一六年岁末的一天,市区的热闹程度超乎寻常。原本人烟稀少的地方,也突然变得人潮涌动。在这种节日效应下,宛如春天四处飞舞的杨絮,被风裹挟着归于一处,形成了致密的纯白色。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仿佛皱巴巴了大半年的花朵,一夜之间变得圆润可爱。这种笑容的感染力堪比夏日西湖的美景,又如阴天许久后突然撞见太阳的向日葵,让人心花怒放,熠熠生辉。
车水马龙的神火大道和行人如织的欧亚街市,让每个人都不得不小心避让,缓步前行。刘羽凡是一个谦虚的小伙子,长相平平,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他不喜欢与人拥挤,总是保持着谦让的态度。
与此同时,农人们也在忙碌地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他们的心头充满了希望和喜悦,就像那金黄的麦田,在风浪中起伏跌宕,生机勃勃。那是一种源自内心的热情和激动,让人感受到生命的力量。
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刘羽凡并不喜欢这种喧嚣和拥挤。他更喜欢窄窄的街道,喜欢看着车来车往,人流如织。他会想起小时候坐火车的经历,那时候的火车还烧煤,进隧道前得手忙脚乱地去关紧近处的玻璃窗,以免被煤灰弄脏了脸。现在的火车,大多已经改成了燃油或电力驱动,更加环保与便捷。
他的父亲,瘦长脸的刘齐安常年在外奔波,每逢长假,他有时会随其远行。现在的火车,相较于从前,不仅速度提上去了,而且更加节能环保,这着实是一件好事。尽管如此,火车运行时那咣当咣当的声响,依然如鞭子抽打着陀螺一般,鞭策着它不疾不徐地驶向远方。一路上,火车一次次路过高高的站台,不知是否载满了太多心事。但随着一次次卸下人与物,它自身也一遍遍放轻着。
“我知足于这座城市,它拥着旧,也推着新。我明晰新的事物在旧物中被半遮半掩却坚定地扩展着,像个婴孩一点点抻开抻大了手脚似的。“
宇通客车——这座城市客车行业用车基本被它包圆了。刘羽凡眼神有些沉迷地望着玻璃窗外的楼群和小区外墙的颜色,心中思虑万千:“这座城市会改变的!”
在这座城市的灰台子上,林林总总的物事之间,处处可见坑坑洼洼的地面,沉淀着烦冗的一双双履步承载的匆忙往常。它撒黄豆子一样抛下一波波人流,又装进一批批松松散散的人,它总是平衡着驶向熟悉却又在远离的地域。一次次清晰的回忆路过往昔,这座正在“长大”的城,处处盼待着茁壮的“养分”,百业待兴。
商丘市,一座三线城市,在大众眼中,它的发展太过稳健,如蜗牛般缓慢前行。这座城市仅靠一些可怜巴巴的轻工业维持着运行,实业少之又少,常住人口也无非是朴实的本地人。眼前的一切都像大山一样,沉重地压在小城居民的心口。他们曾经憧憬着希望,然而现在却失守了希望,未来会怎样,没人能解答,因为经济膨胀的火苗还很微弱。
“燧人氏的火苗还不够旺,没把经济烘托地炽烈起来,还没等到它该有的势头。”
“哈哈,会来的。大夏天来时,辽阔的大地会烫的人心不忍驻足,大冬天来时,窗口溯风凛冽刮得人心,难以在荒凉中久待,请相信吧,这都是暂时的!”
“一切都在殊途同归地冷暖自知中,开着生活的花,生活的话,人生不需多言。”
滴滴……拐角过后,客车缓缓停稳在不远处的四层公寓楼前。两栋楼十几年来相对而安,像两块板正的豆腐,有苍白、有赤红,上下的色调像是被铁板烘烤多时了。咫尺的遥遥相望。这相对无言的矗立直白中,杂糅着污渍渐渐脱离出来了黑色的乱斑之态。背着包拉着行李箱,刘羽凡快步穿过小区窄窄的楼道门,驻足在自家门前。
小区年代久远,物业管理不善,处处弥漫着颓败的气息。居民们只顾自家门前,对其他问题漠不关心,也因此少了合规合矩的物业费。他抚过龟裂的墙角,拉开沉重的楼道门,犹豫着是否要敲门。
他还记得,小时候常见的福字倒着贴,寓意着“福到了”。但现在,他却忽略了身边的幸福,习以为常,视而不见。
晚上九时许,小城的居民大多已经入睡。屋里的几个人围坐在电视机前,谈笑风生,等待着他的归来。他们时不时地望向门口,期待着门开的那一刻,那将是一切新序幕的开始。火锅渐渐沸腾起来,等待着桌上的食材填满空虚的泡沫。汤底迫不及待地变得红深沉,仿佛要将桌面上的一切全部吞噬殆尽。外面的夜色漆黑,而屋里灯火通明,各家各户的人们都在这一冷一热、一虚一实之间,品味着人世间的莫可名状。
在他迈下客车陡峭的三阶后,才坚实地踏上了家院外的水泥路。平整且敦实的大门外的小路已经最大程度地敞开,仿佛在向游子敞开怀抱,召唤着他:“快进来,快进来吧,孩子。”
他迈着坚定的步伐穿过长长的门廊,左手边尽头的门卫室里闪烁着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一张男人的面庞。那些柔和的光线如同女人纤细的手指,试图抚平他沧桑的皱纹。他的胸膛在这片熟悉的小园中剧烈地跳动着,童年的回忆在他心中燃起。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里隐藏着年少时的希望。无论走了多远,无论四季如何更替,那个念想始终存在于我即将踏回的门廊下。它像一座无形的、最闪亮的灯塔,一直矗立在那里,指引着我回家的方向。”
刘羽凡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一楼家门口,伸出手指缓缓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