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这会儿在乌鲁木齐,不知道是否在火车站附近找个钟点房休息,还是像以前那样,为了省钱跑到火车站对面的综合物品批发大楼,找个椅子休息。我不敢想象,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一座陌生城市的火车站,怎么去消磨掉近十个小时的等车时间。
妈妈去年从我这回去的时候说,我明年不来了啊,你孩子也长大了,度过了最难带的时候,我也上年纪了,路太远,在火车上待的时间太长,我就不来了啊!
好,明年不让您来了,让您在家享享清福。
我还是食言了。
自从有了孩子,每年两家老人都要轮流来帮我们照看孩子。我和老公是双职工,工资水平一般,达不到凭借一个人的薪水养活一家人的能力。又都不是本地人,没有亲戚朋友帮忙照看小孩。没有办法,只好求助老家的父母。于是每半年双方父母就像交接工作一样进行一次替换。我爸放不下家里的事情,于是我妈每年一个人来。
老人节俭了一辈子,舍不得多花一分钱,每次我说定机票,他们总说机票那么贵,定火车票就好,还安全。我们也由于刚在陌生的城市立足,有了孩子,过的也比较节省,就听从他们。于是,从山东到乌鲁木齐,将近40个小时的火车,一天两夜,到乌鲁木齐后,由于赶不上乌市到伊犁的白天车次,还要在乌市火车站等上一个大白天,再坐一晚上的火车到达伊犁。也就是,从妈离开家门到我家,她要在外经历至少60个小时。
我能想象,一个老人是怎样一个人在列车上度过漫长的40个小时,她只有不停的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或者沃野千里,或者村落更迭,看经过的不同省份的建筑,庄稼,飞鸟。我能想象,在经历甘肃至新疆那片茫茫戈壁,大半天的车程处不见一村一寨,她心里是怎样的辛酸和荒凉,她不会心疼自己的辛苦,她在心疼自己的孩子,跨越万里山河,从祖国的最东部,来到祖国的最西端,她在心里埋怨自己,不该放逐她的孩子,飞的太远。
她也或者找同车厢的人聊天,她是一个随和健谈的老太太,她会骄傲地谈起她的孩子,谈起她的孩子自作主张来到新疆,谈起伊犁这片可爱的地方,最后会叹一口气,什么都好,就是离家太远。
她的肠胃不好,行李箱中备好了治拉肚子的药,她的膝盖不好,上厕所的时候要拉着扶手蹲下起身,她身材魁伟,火车小小的空间略显局促。她独自一人拉着行李箱走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独自一人面对长途跋涉的艰辛和寂寞。
她知道每次来都像经历一次磨砺,但却没有停下她来的脚步,她来了,带着满满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