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过河的启示

“ 小马过河”的启示

一一浅谈历史上真实的刘备

小时候比较懦弱，常被大一点，调皮一些的小伙伴欺负，却又不敢动手，常常是苦大仇深，小脸上挂着泪珠，受了委曲还怕被倔强耿直的父亲看见，喝斥别人打你，肯定也有不对的地方，不然，人家为什么打你？亦或是一记耳光，亦或是脱了鞋要揍屁股，追不着了，把那只鞋砸过来。用吃奶劲跑出去，躲在角落里，又是一阵伤心落泪。如果在外面挨了打，首先用瓢在水缸里勺些水，赶快把脏兮兮的小脸洗干净，免得老爹看见，又挨一顿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吧，大人小孩都叫我“刘备"。刘备为何人何物，那时太小不晓得，但从内心反感刘备这个称谓。

大一点上了学，开始看三国演义》连环画，特别是上了高小，尽管是囫囵吞枣地阅读《三国演义》，但对刘备这个人还是有初步的印象。长相好，“面如冠玉，唇若涂唇”；耳大膊长，“目能其耳过，垂手过膝”，（将被杀头的吕布骂刘备“大耳贼）；还有就是刘备哭鼻子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或掩面大哭，或泣不成声，或暗自垂泪，还有装哭的戏。这才明白人们为什么给我起“刘备”的绰号了。那时我想，刘备就是运气好，武有万人敌的关羽，张飞，赵云，文有神鬼难测的诺葛亮，才有三家鼎立的江山。总之空有好皮囊，是个没有真本事的窝囊废。

上了中学，听闻鲁迅说刘备“仁厚而似伪”，诸葛亮“多智而近妖”，觉得刘备没本事还虚伪，不仅仅是没有好感，而且上升到厌恶之情了。

成年后，随着阅历，见识日臻见熟，认识到鲁迅先生并非针对刘备这个说短论长，而是针对《三国演义》对人物的描写刻画而言，涉及的是文学创作人特塑造的手法，过于简单和肤浅，即所谓的“脸谱化”。先生旨意在于委婉批评罗贯中老先生对历史人物如刘备反映的不太真实，稍欠全面，过于肤浅而已，并不是否认历史上真实的刘备。因为刘备这个人决不是吃素的，还真有把刷子！那么，历史上真实的刘备，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人们对张飞这个人物大多十分喜爱，憨厚坦诚，有万夫不当之勇。长板坡断桥上一声吼，不啻于炸雷霹雳，当场吓杀曹操营中一员大将。还有“怒鞭督邮”，把这个疾恶如仇，性如烈火的张飞描绘的栩栩栩如生。当人们读到张飞看见一群老者跪在衙门前为刘皇叔呜不平，不禁咬碎钢牙，环眼圆张，挽起衣袖，把正在酣睡的督邮，揪住头发如拖死狗般拽出来，拴在牵马桩上，折下柳技，连抽带骂，“让你还敢欺辱我哥哥”，连打折了几根柳枝，直到大哥刘备过来喝住方住手。但根据《三国志》及有关资料介绍，怒打督邮，本是刘备而非张飞。刘备因军功当了安喜县尉，却被昏庸的上级派督邮巡视各县，刘备当在裁员淘汰之中。刘备数次请求见督邮为自己申辩，而督邮以疾病为由拒绝。一腔怒火按捺不住的刘备，冲进府衙，拖出督邮，用柳条打了二百下，厉声喝斥，解下官印，绶带，绑在督邮的脖子上，将其绑到拴马桩上，扬长而去。试想刘备，文质彬彬的外表之下，做出如此粗犷暴虐的逆天手段，我本善良，奈何天理不公，魑魅横行，于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如此快意恩仇，豪情万丈，不禁令人肃然起敬。

提到“火烧博望坡”，人们就会起《三国演义》描述，初出茅庐的诸葛亮，在曹操麾下大将夏侯惇率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地杀奔而来。兵微将寡的诸葛亮，腹有良谋，如此调动，让赵云诈败诱敌深入于树木茂密的博望坡，一场熊熊大火，烧的曹军哭爹喊娘，尸横遍野，死亡无数，狼狈逃窜。于是乎，打了一场以少胜多，以弱赢强，漂亮的的伏击战。于是乎，后人赞曰“博望相持用火攻，指挥如意笑谈中，直须惊破曹公胆，初出茅庐第一功”。

但真实的情况是，诸葛亮还在隆中耕读，尚未出山。《三国志》记载，博望坡之战的指挥官是刘备。曹操派遣夏侯惇，李典，于禁等大将，率领大队人马在博望坡与刘备决战。在敌强我弱，彼众我寡的劣势下，刘备不与强敌正面冲突，而是派人诱敌深入，又烧毁自家营寨，迷惑对方，然后出奇不意，伏兵天降，打得曹军丢盔弃甲，损失残重，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经过此役，让曹操改变战略，亲率大军进攻柳城。高瞻远瞩的刘备，居安思危，预知曹操亲率大军攻打柳城之后，荆州则是曹操的下一盘菜。于是，向荆州之主刘表建议，趁机派精兵奇袭后方虚，曹操的老巢许都，可惜犹柔寡断的刘表狐疑不决，错失良机。征讨柳城之后，不出刘备所料，曹操果然又马不停蹄地扑向荆州。倘若采纳刘备的计策，奇袭许都成功，不仅大伤曹操元气，把皇帝抢过来，那时，“挟天子以令诸侯”将会不再是曹操，那么历史定会再现。在曹操大兵压境时，刘表惊吓而亡。刘备派诸葛亮过江与孙权联合，在赤壁大败曹军，形成三国鼎立之势，刘备足智多谋，高屋建瓴，可见一斑。

历史上的刘备是人所共知的一代枭雄。不可一世的曹操，在刘备狼狈投靠时，青梅煮酒论英雄，发自内心的置腹之言“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不仅《三国演义》中有描写，《三国志》中亦有真实的记载。那个自诩五世三公之门第，门生故吏遍天下，拥有四州之广袤土地，兵多将广，处处压着曹操一头，让其受了不少窝囊气的袁绍及儿子，对刘备“倾心敬重”（《魏书》）当如丧家之犬的刘备，再次丢妻抛子，投奔他时，袁绍“遣将奉迎”，并亲自“身去（出）邺（城）二百里”迎接刘备，（《三国志》）曹操最倚重的谋士之郭嘉也赞叹刘备“雄才而得人心”。小说中戏弄吕布于股掌之间的陈登，更直言不讳“（刘备）雄姿杰出，有王霸之气”。《三国志》作者陈寿评判刘备“弘毅宽厚，知人识人”（胸怀广阔，刚毅宽厚，识别人才，礼遇士人）有“（汉）高祖之风”。多次寄人篱下，却有“不甘人下”，屡败屡战，初心不变，尤其是在曹操大军将至，荆州之主，刘表次子刘琮拱手乞降，诸葛亮劝刘备攻占荆州，挟持刘琮夺得荆州地盘，但刘备不为心动“刘荆州（表）临亡托我以孤遗，背信自济，吾所不为，死何面目以见刘荆州乎”（《汉魏春秋》）因而，有人称赞刘备“虽颠沛险难而信义愈明，势逼事危而言不失道（义）”并非虚言。逃亡路上，荆州百姓投靠刘备十多万人，刘备不忍抛弃百姓，“日行二十里”，被逼得再一次弃妻抛子，死里逃生。“情感三军”，“甘与同败”。在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视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刘备之举，实属难能可贵。

诚然，刘备文不比诸葛亮，武难匹关羽，张飞，却让关，张死心踏地。关羽被俘，曹操厚待，封官授爵，闻得刘备消息，毅然挂印而去。让诸葛亮在刘备死后仍忠心不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无怨无悔。刘备的人格魅力，驾驭人才的才能，确非凡人可与之比匹。要知道，诸葛亮任意投靠曹操或孙权一方，都可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皆都不在话下。

刘备临终前托孤诸葛亮于白帝城，又给太子刘禅及兄弟的决诀书信，叮嘱儿子“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踏踏实实做人，认认真真做事，拳拳之心，舔犊之情，为人感叹。“人五十不夭，年已六十有余，何所悔恨”。行将就木，英雄落幕，死亦悲壮，令人唏嘘不已。你，还认为刘备是那个无主见动不动哭鼻子的窝囊废吗？你不认为，他也是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吗？

儿时，小学语文中有篇《小马过河》的课文。当小马驮着麦子飞快往磨房跑去，一条小河挡住去路。老牛说“水很浅，刚没过小腿”。当它准备过河时，小松鼠说“水深得很，昨天，我的一个小伙伴掉进去淹死了”。是深还是浅？犹豫不决的小马怏怏不乐地回家问妈妈。妈妈说“水是深还是浅，你下去试试就知道了”。课文最后写到是，当小马下了河，小心地跑了过去。发现河水，“既没有老牛说的那样浅，也没有小松鼠说的那样深”。过了一甲子，这句话我还记忆犹新，我们对人物的判断，何尝是不可浅尝辄止，真实的刘备和虚构的刘备，不也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吗？

2020年7月12日于上海

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