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等公交的时候，站台上一个抱小孩的女人在和另外一个人交谈。说旁边那个大约十四五的孩子，烧了四五天了，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出于一颗老母亲的心，上车后我对那个女人说，好好给孩子做个检查，因为普通的感冒发烧不会持续这么久。
离得近些了，我发现女人皮肤光滑细腻，身材也很纤细。如果不是眼角略显明显的皱纹，我甚至觉得她比我还年轻一些。她怀里的孩子看起来比我闺女略小，我以为她也是个大龄二孩妈。
我问她抱着的是谁，她说是孙子。
我有点吃惊，这么年轻可做奶奶了。
年轻啥呀，都奔六的人了她说。
你上医院还带着宝宝啊，医院人多病杂的，家里没人照看吗？
孩子仨月媳妇都离了，现在娃儿都一岁四个月了。人活着真累真没意思。女人的眼圈红了，语气有点哽咽。
别这么说，孩子们总会长大的。等娃儿上了幼儿园就轻松一些了。我安慰道，女人嘛不都这样。
唉！女人用手擦了一下眼。我爱人去世到六月就两周年了。我爱人军人出身素质高，我们结婚二三十年，从来没有吵过架，更不用说动手了。下班都是带着菜回来，家里来了客人都是他下厨。前年夏天，因为他要上班，要我和两个儿子和媳妇去上海旅游。我不想去，他说整天在家呆着，去玩玩吧。他开车送我们四口上了车。等我们回来，他已经去世在家里四天，人都腐败了。我愧疚死了，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要不是他还小，她指指我前面和她一起的那个少年，我肯定随他爸去了。他爸不在的第一个春节，我去买菜都是噙着眼泪，因为这么多年都是他在操持，我根本不知道该买啥。唉，年轻时把福享完了，老了受罪呀。女人的眼泪掉下来了，我的鼻子也酸了。
姐你千万不要能这么想，大哥在天有知，肯定希望你和孩子们好好活下去啊！安慰的语言对于一个失去至亲至爱的人来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说的话连自己都感觉底气不足。
这位姐姐心里的苦一定满的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吧，否则怎么会对素昧平生的我说这么多，否则怎么会在陌生人面前流泪。
好人不长寿，真的。他那么好的人。女人的眼泪再次溢出了眼眶。
我却陷入了自己的情绪。诚然这位姐姐是不幸的，疼她宠她的人离世，而且还是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但她又何尝不是幸运的呢？有一个宠爱她呵护她的人相伴了半生。在这一点上她已经比大多数女人幸福很多了，尽管这种幸福的回忆会伴随着刻骨铭心的疼痛。我常想，多少并不幸福的夫妻，磕磕绊绊一辈子，却有各种的原因分不开。太幸福的夫妻，是不是因为对自己的另一半太好了，过早消耗殆尽了夫妻间今生相处的缘分，否则怎么有那么多相爱的夫妻被迫死别，留下另一半在余生里苦苦挣扎。
我们交谈的时间不过十几分钟，愿这位姐姐心里能轻松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