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之后,气温骤降,即使呆在家里,仍感到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搓手跺脚。
一吃完午饭,儿子便不断地嚷嚷“出去玩”——他一向如此,每天都要在外面消磨几个小时,即使雨天也不例外。
我给他穿上厚厚的外套,再戴好帽子,然后牵着他的小手出了家门。
没有风,但空气中藏着数不清的冰针,刺得人的脸生疼生疼的,我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再看儿子,他已挣脱我的手跑了出去;手里的“金箍棒”,不住地朝路边落满雪的冬青树上打去,雪,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儿子的笑声也一路洒了下来。
也许是觉得不过瘾,儿子的小手伸了出去,从树上抓了一把雪。
“嘉嘉,快放下,衣服会弄湿的。”平时我对儿子的玩闹并不在意,可这样的大冷天,衣服湿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儿子回头朝我笑着跑开了,眼里是狡黠的光;那一把雪仍攥在他的手里,可能都化成了水,洇到了袖子里。
我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忽然,儿子的脚步停了下来:“妈妈快看!”
我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抬起了头,旋即惊喜地叫了起来:“冻凌当!”
在那排平房的屋檐下,挂着一溜“冻凌当”,短的不足一寸,长的约有尺许,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
踮起脚,我摘下一支最长的“冻凌当”递给了儿子。小家伙当即高兴得蹦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冻凌当”又叫又笑。
望着欢天喜地的儿子,那一瞬间,我似乎跌进时光隧道里,一下子看到了童年的自己。
记忆中的冬天总少不了“冻凌当”,挂在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那是我们一群小孩子最好的玩具了。几乎每一天,我们都会房前屋后地转悠,去寻找最长最粗的“冻凌当”;找到了,“冻凌当”就成了武器,如剑一般拿在手里与别人打来打去,打碎了,再去找。当然了,“冻凌当”更多的时候成了“零食”,咬在嘴里格蹦格蹦的,特别爽快。整个冬天,“冻凌当”就这样陪着我们,直到最后一根也化成了水……
我曾经那样地迷恋“冻凌当”,可奇怪的是,成年之后,“冻凌当”似乎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我的眼睛里,应接不暇的是潮起潮落的股市行情,是一路飞涨的房产价格,是一场接一场的职业考试……真的,年年冬天,雪花仍然飞舞,滴水依旧成冰,可我的世界里再也没了“冻凌当”……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人儿突然闯进了我的世界,从此,我匆促的脚步不得不缓慢下来。然而,就在小人儿蹒跚的脚步下就在小人儿好奇的眼睛里就在小人儿清亮的叫声中,我惊喜地发现,路边的野花开得正灿烂,墙角的蚂蚊正在忙碌,而在阳光正好的午后,空中竟然还挂着半轮月亮……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我的身边,居然还有一个充满生机情趣盎然世界,一个让人心旷神怡气定神闲的世界,一个曾经熟悉又曾遗忘的世界。
感谢儿子,他的到来为我带来了另一双眼睛,一双独属于孩子的眼睛。
我相信,生命真的有轮回,但这种轮回就在今生,就在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