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①
韩愈②
山石荦确③行径微，黄昏到寺蝙蝠飞。
升堂④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支子肥。
僧言古壁佛画好，以火来照所见稀。
铺床拂席置羹饭⑤，疏粝⑥亦足饱我饥⑦。
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
天明独去无道路，出入高下穷烟霏。
山红涧⑧碧纷烂漫，时见松枥皆十围。
当流赤足踏涧石，水声激激风生衣。
人生如此自可乐，岂必局促为人鞿⑨？
嗟哉吾党二三子，安得至老不更归。
注释
①山石：这是取诗的首句开头二字为题，乃旧诗标题的常见用法，它与诗的内容无关。
②韩愈(768～824)，字退之，河阳(今属河南省孟州市)人。自谓“郡望昌黎”，世称韩昌黎。曾任国子博士、刑部侍郎、潮州刺史、吏部侍郎等职，卒谥文。他是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宋代苏轼称他“文起八代之衰”，明人推他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与柳宗元并称“韩柳”。其诗力求新奇，时而流于险怪，对宋词影响很大。有《昌黎先生集》，《全唐诗》录其诗十卷。
③荦确(luòquè)：指山石险峻不平的样子。
④升堂：进入寺中厅堂。
⑤羹(gēng)：菜汤。这里是泛指菜蔬。
⑥疏粝(lì)：糙米饭。这里是指简单的饭食。
⑦饱我饥：给我充饥。
⑧山红涧：即山花红艳、涧水清碧。
⑨鞿(jī)：马的缰绳。这里作动词用，即控制的意思。
名家点评
“有情芍药含舂泪，无力蔷薇卧晚枝”，此秦少游《舂雨》诗也，非不工巧，然以退之《山石》句观之，渠乃女郎诗也。破却工夫，何至作女郎诗？(元好问)
语如清流啮石，激激相注。李、杜虚境过形，昌黎当境实写。(陆时雍)
赏析
这首《山石》以山水游记散文的记述顺序，借鉴我国传统的游记散文写法，介绍了诗人偕同友人游览洛阳北部惠林寺的经过，诗中则描摹了“登山访寺”“食宿寺中”“天明独去”三幅画卷以及由此生发出的人生感喟。
开头四句描写了诗人黄昏来到寺中的所见所闻。一般来说山水游记如果事无巨细，很容易写成流水账，而韩愈手段高明，通过精心地选景与构图解决了这一问题。“僧言”四句写僧人热情周到的招待。“夜深”两句写夜晚山寺的幽静，诗人很享受这里的环境。“天明”六句写诗人清晨告辞，在路上所见的斑斓的美景。“人生”以下四句诗人从侧面写山中的自然美、人情美，表达了他对自然生活的留恋和喜爱。
整首诗下来，经新雨洗涤的自然美景和山中人的活动、游览人的感叹相互交织，有景有情，有静有动，诗情画意，美不胜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