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筷子,盯着眼前一盘做工精致的甜点发愣。
母亲将手机屏幕转向我:“看看这个?应该和你的标准要求差不多吧。”她心思没太放在食物和进食上,而叫我出来吃饭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和我吃饭。
我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也明白她面对着自己这个被迫换了两所学校的“儿子”是一种绝望但又不肯放弃的心态,毕竟她不容易。但是我,此刻坐在这个起步价两百的餐厅里我的目的就是让每一道菜都发挥出它的作用———让我吃的开心一点。我下定决心推开她的手机,用疲倦沉重的话语告诉她我已经不想选了,并且暗示她我很饿。
她眼底的忧虑更深了一层,我能听到她内心在说什么,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听到她无声的呐喊着,我该做点什么?那是她不敢当着我的面说出来的话,但我无所谓。
“吃饭吧。”最终她没有再对我奉劝什么,她不屑于争论了,暂时。我立刻知道我这一场胜出,假装表现出松一口气的样子,就这样,于是她不再说话,关上手机,低头慢慢品尝自己的那一碗姜汤。
餐厅的谈论总是不会善终,她下血本请我这一顿白费了。不过我有一点懊恼,并且默默承认我内心深处的确是对不起她的。
但是很抱歉,妈妈。她结了账,挎着已经用了很久的包走在我前面离开餐厅,我看不到她面色如何,但是我知道她又在左右为难下一次该换什么样的方式说服这个“顽固的孩子”。
我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由衷感到悲哀。
如果事与愿违。
“那么就逃跑吧。”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蓝光照在我的脸上。
贴吧里成千上万火热的问答几乎淹没我在深夜发出的提问,但出乎意料的是,我的提问帖下面很快有了一条回复。
全黑的头像,一串看不懂的外文名字,只有这个人的一个回答,那么就逃跑吧。
我久久凝视那个“全黑用户”留下的短短六个字的回答,不知何时电脑屏幕暗下去,我才一个激灵,从寂静中抽离出来。
逃跑。
学校生活如此之绝望,我怎么可能没想过逃跑。可处于内心深处的一点对自己的怜悯以及对父母的愧疚,每一次我都半途放弃,自觉地撞到教导主任巡查的必经之路上。这一切就像一个牢笼,一个海中孤岛之上的监狱,束缚着我,像一片阴云笼罩在我的天空之上。
事到如今,事与愿违,落跑少年,我在电脑上机械地敲出一行行文字,可灵魂不属于我,灵魂已经离我而去了,他追求自由,留下只有我一个悲哀的躯壳。
该走了。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重播着那句话,该走了,该走了。
我为人处事,莽撞冲动。
但很多年以后,我再一次想起那天晚上最后的计划,回忆的微微苦涩之中我又感谢迈出这一步的自己。
这一举动彻彻底底改变了我本应凄惨不堪且平淡索然的人生。
“该走了。”
我在“全黑用户”的回答下又加了一条回复。
往事如云烟罢了,逃远一点吧。
攒钱于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随便登上我家不知道谁的账户,买了两张火车票。
收拾完简单得凑不够一个包的必备物品,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们的争吵已经结束,他们也累的睡着了吧。
我做起来拉开窗帘,外面万家灯火,大雨瓢泼,雨点子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响,我想起小时候父母和我相处的点点滴滴,突然发现自己在流泪。
也许的确该走了,我抱紧了怀里的包,闭上眼睛,听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