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陆犯焉识》
我爱你,从年少的第一眼起。无论你是在美国的花花公子,在上海的翩翩绅士,亦或是在西北的阶下囚,我都在等着你;从青丝到白发,从富庶到贫穷,从温和到任性;等到忘了所有的人,忘了所有的事,忘了眼前的你是你,还记得要等你。
半生的等待,我没有任何怨言,因为爱从不让人失望。年少或苍老,你的一眸一笑都能让我欢喜雀跃。
我爱你,直到生命过半才自知。冒险越狱,只为去到你身边。因为我怕,怕再熬下去,会来不及对你说一声“我爱你”,怕余生不够我浪费。历经险阻穿过半个国家,当你近在咫尺我才幡然醒悟——我不该靠近。曾经我的自我摧毁了你的人生,如今你好不容易重塑起的平静生活不能再被我粉碎。深情凝视后,转身自首,然后寄出一纸离婚协议,这大概才是“我爱你”该有的方式。
有你一句欢迎光临,我才会重新走进你的生命。否则我只会守着千里之外的荒凉之地,给你不打扰的温柔。
抱歉这么晚才来爱你,但我的爱和你一样浓烈,就算你把我遗忘,没关系,我陪你一起等着你记忆深处的那个我,顺便让你重新爱上你身边的我。
革命的无情,让焉识从高傲的天之骄子沦为低声下气的阶下囚;岁月的无情,让婉喻从温婉宁静的淑女变成偏执任性的老年痴呆症患者;但这些愤怒,这些遗憾,这些惋惜,都不比他们轰轰烈烈的爱情令人动容。
被磨平棱角的焉识却有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去爱一场,遗忘一切的婉喻仍然无条件地原谅焉识,不计回报地深爱着他。
即使迎接久别重逢的,不是等了半生后的欣喜若狂,而是儿女冷酷的阻挠,只要彼此坚定地爱着,就够了。时间的痕迹再多,也掩盖不了爱情就在彼此心中的烙印。
他们的爱情没有缠绵悱恻,也没有太多甜言蜜语,但他们都记挂在心,默默为对方付出。他们只需要“古典的两心相悦,眉目传情”,就知道彼此爱得刻骨铭心。
妻子悄悄问:“他回来了吗?”
丈夫于是明白了,她打听的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虽然她已经忘了他的名男子叫陆焉识。
“回来了”丈夫悄悄地回答她。
“还来得及吗?”妻子又问。
“来得及的。他已经在路上了。”
“哦,路很远的。”婉喻最后这句话是在袒护她的焉识:就是焉识来不及赶到也不是他的错,是路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