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正午,第一站先去二戈寨打卡满记牛肉粉——贵阳人吃粉,酸粉自然是首选。我点了经典红烧味,朋友则要了红烧加清片。等粉的间隙,先夹了几样小菜:酸萝卜切得细匀,脆生生的;萝卜干咸香有嚼头,还有一碟辣椒脆。掀开调味盒,一股糊辣椒的焦香直钻鼻腔,旁边的花椒面也新鲜得很,这两样可是牛肉粉的灵魂,各舀两大勺拌匀。第一口下肚,朋友直言“中规中矩,没想象中惊艳”,还笑说“这就是自媒体宣传的力量”。我尝了尝牛肉,觉得醇厚够味,又想起是自己推荐的,便辩解道“其实还行,至少吃着不像加了科技狠活”。朋友倒也认同:“没靠添加剂还能好吃,已经算不错了。”
吃完粉,驱车往图云关方向走。路过一座桥时,一列高铁疾驰而过。朋友边开车边打量两旁,我好奇问他看什么,他说:“上次你在乌当拍了高铁,这儿也能拍一张,凑成系列多好。”还感慨“这高铁穿城而过的画面,挺有意思的”。平时看他话不多,动作也慢悠悠的,没想到脑子转得这么快。他笑着说:“摄影本来就需要思考嘛。”
这话倒让我想起丹尼尔·卡尼曼在《思考,快与慢》里的观点:人的大脑有两种思考模式,系统1凭直觉快速反应,不用费力气;系统2却要集中注意力,负责复杂的思考和决策。初学摄影时,老师说“先别问太多,拍满1万张再说”,当时觉得1万张遥不可及,如今才懂“慢”其实是另一种“快”——慢慢积累,反而能更快找到感觉。
终于到了图云关,它就藏在贵阳森林公园北门入口处,素有“黔南首关”之称。这名字也有段变迁史:清初关下多榨油坊,民间叫它“油榨关”;康熙四十年,贵州巡抚王燕觉得这名字太俚俗,便依《尚书·君牙》“思其艰以图其易,民乃宁”,改名为“图宁关”;到了道光元年,因“宁”字犯了道光帝旻宁的名讳,又改作“图云关”,一直用到现在。
我与图云关的渊源,还得说到几年前。2016年我作为都市报漫阅读特邀主持人,曾主持过林吟老师《在血与火中穿行》的研讨会。时隔多年,林老师的纪实文学《从图云关出发》出版,又因信任邀我主持新书分享的嘉宾访谈环节。为了做好准备,连日来我都在抓紧读原著,趁这次处暑来拍图云关,也是想让自己对80年前的烽火岁月,有更立体的认知。
新书发布会分两部分,第一环节由贵州大学副校长主持。嘉宾致辞时,贵大党委书记杨未介绍,《从图云关出发》以抗战“防御、相持、反攻、胜利”为脉络,按时间顺序讲述各类战役,上下两册共70余万字,记录了抗战时期各路医疗救护人员聚集图云关,再从这里出发前往各战区救亡的历程,史料详实、脉络清晰,兼具历史价值与完整性。贵州省文史馆特聘研究员、贵阳市作协主席王剑平也说,这本书是“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视角里的中国抗战史”。
我主持的嘉宾访谈,又分为三个环节。
第一个环节,是与救护总队和卫训所后人对话。到场的有内科医生杨锡寿之女、原贵阳市政协副主席杨永楦;父亲与三位伯伯在山东沦陷后加入救护总队的朱联贵;叔父陈璞曾是救护总队材料股主任、父亲陈宗芳也在材料库工作的陈志利。三位后人与作者林吟老师(贵阳学院副教授、省红十字会理事、省文史馆特约研究员)一起忆往事,话里满是真情与感慨,更有跨越岁月的相知相助。
第二个环节,被救护总队救治过的军官李志敏之子李性刚,现场回忆了父亲当年被救治的情景;画家刘天一则带来了以救护总队为题材的画册。李性刚是省作协会员,还写过《国殇·抗战时期的红十字会医疗救护》;刘天一则说,自己写作能力有限,便想用绘画特长展现那段历史,“况且经历过那段时光的人大多年事已高,未必能读完七八十万字的书,画画能更直观地让大家了解过去”。
第三个环节,林吟老师分享创作心得。她说从动笔到成书,整整花了近7年。创作时用了两种方法:一种像写论文,所有史料都标注出处;另一种则补充了更多内容,更注重非虚构语言的表达,力求让人物和事件从资料里“活”过来,让书既有史料价值,又有文学的可读性与形象性。
这场访谈,像是为图云关勾勒出了一幅精神版图。原来这座曾拯救无数生命的关隘,如今仍在以新的方式——用文字、用画面、用回忆——守护着和平记忆,传承着民族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