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国人来说,一提到殖民二字,那就是一肚子的委屈和愤怒。近代以来,半殖民地意味着大片国土被侵略和整个民族被蹂躏。就像打了八年的抗日战争,日本侵占了我国东部大部分领土,1800万人口消失,中华民族面临亡国灭种的危险。
但看了《财富之城》这本书介绍的威尼斯共和国的海外殖民历史,发现侵略也分很多种。不是所有的国家都对领土感兴趣,特别是像威尼斯这种只注重商业贸易的国家,他们需要的是港口、据点和贸易关卡。内陆,即使是农田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吸引力。在威尼斯与君士坦丁堡近千年的纠葛中,威尼斯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当东罗马帝国的皇帝。他们的要求是垄断君士坦丁堡与埃及和远东的贸易权。只要你让我在这做生意,把我的竞争伙伴挡在门外,我对你的领土和皇权不感兴趣,反而会大力支持当地政府。即使在1204年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君士坦丁堡已经被攻陷的情况下,而且从实力上说,他们的执政官丹多洛要想当皇帝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威尼斯人只是要求此地的贸易垄断权,把热那亚人赶出此地而已。
其实1840年的鸦片战争和之后的八国联军侵华,其性质我觉得跟威尼斯人对外殖民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寻求贸易的可能性,而不是真的对吞并领土感兴趣。那时清政府闭关锁国,但西方殖民者对这么广大的市场和原材料产地垂涎三尺,有钱不让赚是这些商业帝国主义无法忍受的。这跟日本之后在东北建立满洲国,要把东北三省变成日本的一部分,最后在冲绳失利,本土遭到空袭后,天皇甚至决定移民东北,有着天壤之别。
既然威尼斯人对农耕毫无兴趣,那么他们的粮食和生活必需品靠什么获得呢?很简单,还是贸易。把东方的香料、丝绸等奢侈品卖到欧洲,再把欧洲的一些制成品卖到亚洲,商业国家赚的就是价格差。赚的钱再去买自己需要的粮食产品就行了。只要有钱了,什么买不到。这一点跟中华民族上千年自给自足的经济模式全然不同。经济生产方式也决定了民族文化和思维特征。在威尼斯人的眼中,世界很大,亚洲、非洲都很吸引人,哪里有商品,他们就去哪里。相反,在我们农耕民族的眼中,脚下的土地才是最踏实的,外面再好也不如守着一亩良田,只要辛勤耕耘,就会有收获。出去冒险经商,都被认为是不务正业的行为。中华民族在历史上也向外扩张过,但我们对于不能耕种的土地完全不感兴趣。商业民族善于发现不同,只要有差异,他们就可以通过交易满足不一样的需求,然后积累财富,他们很适应这种互相依赖的共生关系。农耕民族则是规避新事物的,老祖宗留下来的经验只适合周围的环境,出去冒险,积累下来的经验很多就没有用啦,但如果能守住留下来的土地,生存的胜算就大很多。
在威尼斯共和国对外殖民的过程中,他们是少数人征服多数人,文明征服野蛮,商业文明征服农耕文明。 这特别体现在他们对克里特岛的殖民过程中。威尼斯人始终面临着一个同化的问题。他们自然认为自己的文明程度高于土著,是不肯被同化的,甚至对有被同化倾向的本族人施行处罚,采取类似种族隔离的措施。同时,威尼斯人对同化外族人似乎也毫不感兴趣。说到底,威尼斯人压根就不关心殖民地上的人民,他们始终是外族人, 威尼斯人心目中的家乡永远在亚得利亚海的尽头。这其实也导致了很大的问题,如果你无法得到被统治阶层人民的认同,反抗是迟早的事。事实上,威尼斯在统治克里特岛的过程中确实付出了巨大的成本。
相比之下,中华民族在扩张的过程中,一直有意无意地把自己的文化也带到相对落后的地区,当地民族被同化的例子比比皆是。与其说我们用秦皇汉武的军事力量扩大了边疆,不如说我们通过唐诗宋词统一了人心。开放与宽容,无论是经济的扩张上还是文化的传播上都远远优胜于保守和自闭的策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