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水有相逢,我们来日方长

谢老师,我们叫他老谢,老谢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沈寅身边有不少离异后独居的男人,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一样的毛病,脾气火爆,思维跳跃,每当我们想稍加紧密和关心时却发现好像双方是两个世界的人,无法触及,无法往来,难以忍受。

老谢是上个世纪从化工厂里一步一步闯出来的人,哪怕只是像沈寅这样和他短暂接触过足够陌生的人也会对他的能力足够信任。

我们不知道他是离婚后才沉迷酒精还是离婚前就已经是资深酒鬼,但在我们认识的那一年里,他总是烂醉,有时候会满身酒气的在班里讲课,有时候却直接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找不到他。

他是在班里大闹过的,时间太久沈寅已经忘了当时究竟发生过什么,但也记得老谢把教椅从讲台上踢飞,一整晚面红耳赤,点燃了一根又一根香烟,在讲台上破口大骂,骂学校领导,骂前妻,骂学生不争气等等。

老谢喜欢骑车,离婚后没有家庭的束缚他除了上班,喝酒,大口大口的抽烟,就是在骑行,也算是实力相当的资深骑手,但再有本事的人也有神志不清,无能为力的时候,听说在我们前一年老谢给一个班做班主任,拍毕业照的前一天晚上,老谢喝得云里雾里,推上自行车倒在街边的绿化带里一动不动,等凌晨半夜料峭寒风吹得酒醒头痛时自行车已经不见踪影。

人在世间是不可能一丝关系都不沾染的,开句玩笑话来说,起码催债的电话也总还是能接到,老谢迷迷糊糊的接起朋友的电话,说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朋友找了他一晚上,担心了一晚上,最终在学校附近的某条街道上捡到了人。

沈寅自然敬佩作为一个朋友,有人可以做到这个份上,但再良善的人耐心也有消磨一空的那一天,我自认为我做不到。

有时候真的很担心老谢,从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的人很难再对另一个人和颜悦色,如果能不记恨自己的前半生已经是此生此世最大的幸运。沈寅知道,同情一个足够狠心的人哪怕是他落魄到深陷污泥满身腥臭也是不可取的,被同情的人根本不需要同情,他们把每一天当做人生的最后一天来过,今朝有酒今朝醉,全然不顾不管,他们没有负担,没有期待,没有压力,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

所以,爱情是什么?2021年沈寅陪前女友去电影院看《梅艳芳》,毫无分手的预兆,这是他们在一起看的最后一场电影,所以沈寅总能时刻清楚,记忆犹深。

他对早期香港的影视名流了解甚少,没有看过赌神,没有看过周润发打枪,也没有看过至尊宝像一条狗一样离开,但都有所耳闻,只能说因为他们太有名所以总会被别人记住点什么,就好像金城武的凤梨罐头,沈寅不会为了失恋一晚上吃完三十个凤梨罐头,但会狠下心来从此再也不碰凤梨罐头。

梅艳芳的一生在情感中有各种无奈,但却被无数的人一次次的独自深爱,虽然两者有天壤之别,但都会让得到它的人感受到一生的幸福。沈寅见惯了各种阴差阳错和无可奈何,但却从不会去质疑自己的选择,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生活,我们爱的不能,爱我们的也不能,所以沈寅觉得,专心做好自己的事,你要强大,你要狠心,哪怕你最爱的人离你而去,心如刀绞,彻夜失眠,每天凌晨浅浅睡醒看着空空落落的街道,头痛欲裂,看着自己这一身的坚持和纯粹与纷纷繁繁的世界格格不入,也要继续固执,我们深爱世界,但也应该更加深爱自己。

“我还不想死!”沈寅已经习惯了自己很多事无能为力,做错很多,一次次的去改正自己的同一个缺点,但人只要活着就会有明天,我们时间不多,但我们可以耐耐心心的去做好自己,没有什么事是比让自己幸福更加重要的,慌慌张张,糊里糊涂,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儒家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念其实很适合敢于坚持,日常学习和反省的人物。沈寅的书桌上有很多书,各色各类,在各种知识之间纵横交错,人看的书多了,便会希望自己无所不知,经天纬地,包罗万象,无所不能,但也正是人看的书多了才会真的明白这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

沈寅经常会触景生情,甚至有时候生发出的是一些无可名状的情感,整个人绵软地瘫在情绪的海洋里不可自拔,什么都忘掉,就比如天上的太阳。

初中,十二日寄宿学校,每次只能有短短的两天休息时间,姐姐毕业以后沈寅每周会在周五上完最后一节课后独自回家,不需要任何人来迎接,也不需要任何人说再见,在下午四五点以后打开紧闭的家门,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阳光斜斜照在脸上,屋子里没有其他人,青春和迟暮的阳光,匆忙赶路和逐渐冷却的午后,安静和孤独,这是属于光阴的味道。

沈寅的改变都是源于苦恼,就像自己晕车和头痛的毛病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在一次次不情不愿中被自己狠心剔除,因为不够,因为麻烦,因为拖累,影视剧里中了迷药的侠客会用锐器刺痛自己让自己强撑清醒,然后杀出重围,所以,想要成为英雄除了超出常人的艰苦训练和天赋外最重要的还是要拥有一颗连自己都可以颠覆的狠心,我们不是要创造奇迹,不是为了挑战不可能,只是我们明白当我们放弃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沈寅双手有茧也有气力,能做很多事,能独自生活,读书,学习,工作,和志同道合的人交朋友,都是为了创造自己想要的现实,不知道为什么,生命中很多美好都只是阵阵涟漪,而爱情却是滔天巨浪,两人的关系好像比三体世界更加无规则和混乱,现代人讲究爱情,但事实却是爱情匮乏难寻,沈寅不知道父辈的婚姻是什么,但吵吵闹闹还是能过一辈子,你也会时时念记那个人,有没有东西吃,有没有衣服穿,有没有钱花,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生病,有没有想孩子等等。

得到爱情的人乞望自己会有出头之日,有一天自己能够轻松承担起盛大的婚礼,车,房子,赡养老人,教育孩子等等,然后艰苦朴素,披荆斩棘,兢兢业业,只为了更好。而失去爱情的人呢,却更多时间努力工作,存一些钱,旅游,买漂亮的衣服鞋子,按时联系家里,不考虑结婚,也不排斥陪伴。

你看,明明有没有爱情人都在期望自己变好,努力,积极,健康,享受着生活带来的一切。

所以山水有相逢,我们来日方长,分手了,也只能是分手了,或许有些人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兜兜转转最终真的走到了一辈子,但那只能是少数人。起码时间是公平的,破镜不能重圆,年岁不会减少,我们一直向前也只能向前,值得安慰的是每一刻我们都可以是新的开始。

坐在车上窗边的风景看与不看都是要逝去的,就好像很多生命中的时刻,再美的风景,哪怕拍再多照也很少会时时想起,但是那些记在心里的东西,它们越烙越深与各种尘封往事相互融合最终成为我们完整的过去,不可剥夺,不可替代。我们不能只图一时之快,做事要计长久之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万丈江海,始于小流。

如今沈寅已经很少拍照了,也不再发朋友圈,他会默默的记下某年某月某日,他来过,遇到了,带着谁的陪伴和谁的祝福,留一半模糊,和一半清晰,一路牢记。

总有一天会是明天,总有一刻会是到达,总希望,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稻盛和夫说“所有的灾难都是由我们的内心吸引而来,自己的内心不予呼唤的东西,绝不会来到我们身边。”所以,我要成为光然后等着你来爱我,因为,你也是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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