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孩子大都有山里经验,湖区除外。大山是神秘的、危险的,大山也是丰饶的。大山是一所野外求生学校,大山更是一座神奇的宝库。
在支书院子里转悠着晨练的时候,当夜渐渐褪去黑纱,当大山里的树木渐渐清晰,儿时的大山记忆很自然就涌上心头。印象最深刻的,有慢慢吞吞的蛇,若你不理它、它也不会理你;有山鸡,唰一下飞过去,留下你直盯着那远去了的长长的美丽的尾羽流口水;有黄鼠狼,它高高地立起身子,转过头从草稞子上方观察着你,身体保持着往前的姿态,一幅随时准备百米冲刺的样子,鬼精鬼精的;还有各种酸的甜的以及不酸不甜的野果子。
支书家不缺水果。但真正令我们惊喜的是洋桃子(野生猕猴桃)。猕猴桃很常见,有国内种植的猕猴桃,有来自新西兰的金奇异果,果肉有绿色的,也有黄色的。个头大而匀称,硬得咯牙齿,酸得眉头直抖,要放米缸里捂着,或者同苹果一块搁着,等着它熟。尽管想了这么多办法,尝起来还都没有山里野生的这种杨桃子味美香浓。
杨桃子被支书老婆用蔑箩子端出来,大家一哄而上,数我最会吃。
人家吃杨桃子,都用指甲一小片一小片地撕着果子皮,半天也不能吃几个。我的方法又快又好:先捏一捏,拣那手感软乎的。伸出双手,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三个指头,各捏住杨桃子的两个头,轻轻地,干净利落地,拦腰一折。杨桃子应声而开,露出黄色果肉,果肉里夹杂着黑芝麻大小的种子,汪着清亮亮的汁水,果香诱人得很。手指继续捏着半截果子,“吱”的一下,挤,果肉出来啦!赶紧埋下头去,“嗖”的一下,吸掉。接下来,沿用老方法,又是“嗖”的一下,消灭!如此如此……
后来,有灵敏人士发现了我的小秘密,于是一个蔑箩子很快见了底,也就没得啥好说咯。我另有了理想,向可爱的支书老婆提出建议,咱们自个上山摘杨桃子去。此事不见得有机会做成,因为得有熟悉山事的村民带路,得村民有这个时间,还有,得看天气。
说到天气,不用抬头啊,满耳朵鬼哭狼嚎。这风已经吹了一整天,气温跟着也降了不少。我找出记忆中残存的贫瘠的地理知识,又用贫瘠的智商推理着,四围都是高山,咱们院子正好窝在山谷里头,不是应当像盆地那般温暖湿润吗?可大家把能穿的衣服都裹上了,还是冷得直发抖呢!
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wifi没了!我们这群人装备全,手机、手提电脑、平板ipaid样样不拉,“鬼子进村”才两天,哗啦啦,支书家100G的流量套餐完蛋了。掰着指头数啊数,离十月份套餐开启还差着4天呢!这群人中,有人做着公众号,如安化的红霞;有人是起点白金大神,如沅江的青墨;还有“好报”三十天写作班的“小”学生,每天要写作文上传,这名学生就是“我”啦……总之,现代人不沾网络仿佛不配为“人”,离了网络仿佛世界末日,一群人“上蹿下跳”着,怎么办?怎么办?!
说到这里,不得不庆幸刘支书找了个好老婆。支书的老婆好与不好,本来和我们外人没啥关系是吧,然而一旦和这位胖胖的高大姐打过交道,就理解了成功的男人身后必定有个贤内助的真理。真理出自实践,这认识随着时间,随着双方的互动而推进,而越来越深刻。
胖胖的高大姐机灵又贤惠。机灵之一在于她为大家想出了蹭网这个金点子,贤惠之一在于她与村民的关系融洽,所以除了手提电脑外,我们光着一双手、什么礼物都没拿,就那么蹭上门去,可还被人家当贵客给招待了。刘大妈先是从冰箱里拿出了水果,又在厨房里忙着炒花生和黄豆。
这种水果叫“八月炸”,也是这大山里的出产,就三个,我啃了俩。别急,开动嘴巴之前,我当然会留下它们的靓照。
猛一看,“八月炸”的外形简直是个小老鼠嘛,还拖着条长尾巴,这是蔓。它们仨个头都不大,就半个巴掌大小,正好能够托在手心里。果皮有点凹凸不平,整体以土黄色为基调,很多地方透出红色,平日见着阳光多的部位,红得就稍微浓重一些,若是现在把它们往落叶上一搁,谁是树叶谁是果子,还真难以区分出来。这伪装好。我暗暗思量,如果没有大山猎人的引领,我这个离开大山多年的“孩子”,还能得到大山的惠赐吗?
哟,太有趣了,这“小老鼠”还真是有模有样呢!你看,它肚皮上长着一条浅浅的棱,这是用来干嘛滴?我开动脑筋,沿着“棱”轻轻地掰,哈哈,果肉露了出来。这个“剖腹产”手术,做得丝毫不费力气。
“八月炸”的果皮不到两毫米厚,内层是肉黄色,跟香蕉皮的内层相似,铺着一层茸茸。我嘴馋,尖着牙齿咬了一点点,咦,不酸、不苦,还有一点微微的甜。果肉一定很甜,我满意极了。果然不负我心,“八月炸”的果肉真真是极甜的,也不缺水分。就是肉太少,肉里还夹杂着好多黑色种子。我恨恨地想,这是唯一遗憾。所以,当高大姐说种子具有润肠药用,可以吃,我丝毫的犹豫也没有了,连果实带肉,全部消灭光光光。这是怎么啦?虽然自诩吃货,大庭广众下的我还是颇为优雅的,也没见这么馋过!
果肉少难道就是“八月炸”的唯一遗憾了吗?紫色“八月炸”更甜,高大姐笑吟吟地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再起。扮优雅的吃货心里苦,偷偷躲这里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