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期间,县里武装部的一辆汽车给村里送来了两个戴眼镜的文化人。
大队书记得到的有关信息是:他俩本来是城里人,但是犯了错误,但是错误也不是很严重,但是需要在村里监督劳动。一句话,只要人不离开村子,就不要管他俩,平时社员上工,让他俩跟着上工就行。
大队部有好几间空房,就安排他俩住了其中一间。
他俩在村里表现非常不错,从不乱说乱动,参加劳动的时候也都很卖力气。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俩力气太小。不过这不算事,因为队长安排劳动,也从来不把需要下大力的活计给他俩。
不知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这俩人特别能喝酒。为什么呢?因为有好几次,窗外经过的人听到俩人在喝酒,一喝就到后半夜,有的社员睡了一觉半夜起来撒尿,还能看到俩人窗户上亮着灯,里面传出来互相让酒的吆喝声。
我父亲也喜欢喝酒,并且酒量还不错,听到这个传言就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想找个机会较量较量。
有一天,有人跟父亲说,那俩人又开喝了。父亲走到他俩窗户外面,有点犹豫不决。毕竟不熟,人家虽然是来农村下放劳动,也是城里人,怕不好打交道——平时虽然一起干活,彼此脸熟,但是那俩人几乎从不说话,所以有些不好意思。
父亲站在窗外,仿佛闻到了屋里的酒香。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更是像一个无形的钩子,勾着父亲的双脚一点点往门口挪动。
“你一盅,来。”
“这下该你了,你一盅。”
屋里的声音持续着,就这样过了将近两个小时。父亲倒不是完全因为馋酒,主要是这么久了,屋里俩人一会儿就一人一盅,虽然没给他俩数着数,估计一人也得喝了一斤以上,终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油灯很亮,俩人对坐。
桌子上只有一个酒盅,盅内有大约半杯白酒。酒盅旁有一碟花生米,还剩数颗。
没有酒瓶,也没有酒壶,酒盅也仅仅一个,父亲更是疑惑。那俩人见父亲进屋,也不理会,还是自顾自喝酒。
但是喝酒喝的很奇怪,并不见任何一个人去碰那个酒盅,只是手里不知用什么在酒盅里面一蘸,“来一盅。”
另一个人也是如此,就那么一蘸,“来一盅。”
父亲凑近仔细观察,才发现俩人手里都捏着一根马鬃。用马鬃在酒盅里面蘸上一蘸,彼此吆喝:你一鬃,我一鬃,把马鬃在嘴里吮一吮,就是一鬃。
原来,听到的“盅”,其实是“鬃”。不过,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恐怕谁都不会想到不是“盅”!